二張被這股殺意震得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后退,身側(cè)幾個太平軍漢互相看一眼,倒頭就跑。
沒跑幾步,腳步剎停,他們的身后則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躥出一隊(duì)野狗虎視眈眈,齜開的狗牙流淌著涎水,貪婪的眼神中顯出多么的饑腸轆轆。只是忌憚橋頭巨漢的兇威,遲疑著,聚在太平軍漢后面圍而不攻。
“麻煩了,司馬..我們.”一個軍漢剛喊出話,眼前突然閃過沃德中尉的身影,巨大的鋸刀朝他劈下。
他瞪大眼睛,吐出半句話的嘴巴微微張大,半邊耳朵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什么東西。
他側(cè)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半截身體倒在噴了一地的血水,里頭紅的白的都有。
“我們,我....?。俊?
張包膽瞳孔一縮,背脊止不住發(fā)涼,怎么受傷過后的洋鬼子還有這般力氣。
他扭頭看著臉色緘默的和尚,顫著聲音:“和尚,再不把咱老張家的本事使出,怕是沒什么機(jī)會了?!?
張霍重重點(diǎn)頭,朝著背后大喊:“李二,唐六,拖住他!給我倆爭取點(diǎn)時間?!?
這幾個本就是二張麾下伍兵,知道自家司馬什么本事,他們咬牙發(fā)著狠,沒有任何怨言直接撲向沃德中尉。
“啊啊啊!”
凄慘的叫喚讓二張心中一抖,就見和尚口誦一聲“阿彌陀佛”,眉目一睜,霎那間有一股壓力降臨到身上,玄之又玄,難以描述。
張包膽衣服一脫,連翻幾個跟斗后蹲在和尚面前,神情嚴(yán)肅,兩手合于胸前豎起劍指隨口中禱詞狂抖:
“金田本壇弟子張包膽/張霍有事稟奏五圣五顯五通神君,賊人兇狠,殺我等弟子性命,求請南方赤瘟鬼將、五方大使,柳城青角羅生門,敕羅凡間救萬民?!?
一股子妖風(fēng)邪氣突然從南方吹入大陣,劃過石碑林、倒卷寶帶橋,降臨到二張身上。
霎那間二人眼睛一瞇,臉上均長出一模一樣的詭異笑容,乍現(xiàn)五彩斑斕,宛如戲子臉譜。
“哈哈哈哈?!?
二人翻著跟斗,手舞足蹈地看著赫赫兇威的沃德中尉。
張霍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對著沃德中尉張開,嗓子尖吊,猶如天使宣讀圣旨:“天地玄黃,萬氣本宗,度修萬劫,證吾神通。”
“今據(jù)娑婆世界,南瞻部州,異人沃德妄殺五通弟子,瀆神君圣威,宣刑!”
“抽筋扒皮,永鎮(zhèn)幽域!”
宣讀一結(jié)束,二人直愣愣地看著沃德中尉,死人一般凹出眼珠子,面無表情。
躲在后頭的王生看著一驚,緊閉的嘴巴控制不住,硬生生吐出兩個字:
“神打!”
寶帶橋下浪花消沫,渾濁水面下咕嚕嚕傳出一竄氣泡,隨著氣泡而下,一道人影懸在冰冷涌動的湖水中。
陸盛瞇著眼睛,只感覺自己身體五官彷佛錯位一般,這股子劇痛讓脖頸青筋暴起,太陽穴高高鼓出。
大意了。
他憋著氣,任由冰冷的湖水掠過身體上浮,下沉到一定深度后,這才感覺身體的疼痛感舒緩一下。
啊~
他張嘴吐出大堆大堆氣泡,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一絲紅影,陸盛隨手一抓,竟抓到一桿旗幟。
這旗面為紅色,鑲以齒狀黑邊,鋒利的旗尖上則系有一條紅色黑邊的飄帶,九星點(diǎn)綴的旗面上書有‘敕召萬神’四字。
【天市垣北旗】
品質(zhì):稀有
類別:旗幟
天市垣北有貫索九星,一曰連索,一曰連營,一曰天牢,主法律,禁強(qiáng)暴。此為天牢旗,天牢現(xiàn)開口,天下獄繁。
陸盛一握紅旗,眼睛一亮。自己慣手的大矛不知被拋到何處去,這桿子旗只有大矛三分之一長,但也能當(dāng)矛尖使。
只是現(xiàn)在身體還疼得動不了。
他任由水流暗涌,彷佛是神物天授般,剩余二旗也鉆到他的手里。
【天市垣北旗】:....此為連索旗,連索既成,天羅地網(wǎng),萬物不可掙脫。
【天市垣北旗】:....此為連營旗,火燒八百營,生靈涂炭。
陸盛身子倒翻,手里攥著三旗,掙脫出水面。
橋口三道身影快閃錯亂,正是二張與沃德纏斗。
洋鬼子雖然力大無窮,不懼疼痛,可鋸刀每每快劈到二人時,總會被其二張身體以詭異角度扭掉刀刃,隨后是肆意打在巨漢身上如同狂風(fēng)暴雨的拳頭,砰砰作響。
這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扭曲關(guān)節(jié)帶來的疼痛可不一般,但看二張臉上絲毫沒有疼的表情。
這不是人類能使出的武術(shù),那張五色斑斕的臉譜似乎也驗(yàn)證這一點(diǎn)。
但沒用!
陸盛看得清楚,這個身如巨熊的洋人根本沒受到絲毫拳腳的影響,即使一身皮開肉綻,也難降揮刀的力量和速度。
這般無視疼痛的能力,也難怪叫魘尸!
隨著時間的推移,跟著湖水節(jié)奏一起飄浮的陸盛感覺身上的傷痛越來越輕,正是【婆雅】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修復(fù)身體創(chuàng)傷。他耐心等著身體恢復(fù)狀態(tài),不料岸上意外突生。
張包膽冷著臉躲過沃德一擊,本是泥塑生硬的眼珠子悄然現(xiàn)出一絲靈光,他的動作一僵,隨即被續(xù)上的鐵拳盯上。這一次卻沒躲過,被一拳砸飛,臥倒在地上大口嘔血。
一旁和尚救援不及,身上也出現(xiàn)類似的狀況,被經(jīng)驗(yàn)老道的沃德中尉抓住,一刀劈在身上,鮮血噴灑。他黯淡著臉,后退幾步,轟然倒地。
怎么回事?
陸盛皺著眉頭生出疑惑。
王生倒是心里明白。這神打之術(shù)原傳于茅山一派,是道士根據(jù)請神術(shù)演變而來,雖是去除請神布壇的繁瑣,但請神術(shù)的威力也隨之大降,只剩下拳腳之威。
而且請神時間也縮短到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從陸盛落入湖面到現(xiàn)在,剛好一炷香的時間!
怎么辦?
救還是不救?
遲疑未過幾息,挪移不定的瞳孔中便排擠出其他,只剩下這道血肉身影。陸盛緊握三道紅旗,從湖面急躍而出,抓住的旗尖直指沃德吼道:
“婆羅維摩婆奢跋提!”
修羅面孔從他頭頂浮現(xiàn),青面獠牙狂笑沸騰。
強(qiáng)權(quán)至上!
致命殺意頃刻降臨人間。
......
遠(yuǎn)在蘇州城慕王府內(nèi)的明虛子似有心神感應(yīng),他放下拾掇的包袱,跨出房門朝著寶帶橋方向看去。
童子不明所以,追出來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師父?是慕王要反攻江南大營了嗎?”
“不,是有人動了大陣根基?!泵魈撟雨幊林槨?
“啊!”童子一驚,大陣根基被動,那引發(fā)的影響可不是嚴(yán)重二字能囊括:
“難道是師伯所說的....”
明虛子也沒回答,拉過童子立刻往后門走,絲毫不顧屋內(nèi)的行李。
“師父,行李還沒收拾?!蓖蛹苯械?,卻見明虛子的腳下未停下片刻。
“師父,師父!城里還有慕王、寧王他們....哎喲!”
童子被狠狠推到石墻上,他抬頭一眼,便是明虛子布滿血絲的眼球盯著他,一股壓抑痛苦、瘋狂到極點(diǎn)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來不及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大陣根基一動,稍有不慎鎮(zhèn)壓在根基中的怨氣便會涌出,到時候這一片地方都會淪為鬼蜮!”
“否管什么什么慕王、寧王,就是天王老子、清廷皇帝都得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