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二老爺。”張家管事喘著粗氣進來:“李閣老剛才托人傳消息,說早朝大學士王鏊提議清查咱們兩府的良田。”
“什么!”建昌侯直接“騰”的從圈兒椅彈起來:“這個王鏊,咱們也沒惹他,他怎么就跟著咱們過不去。”
張鶴齡吃到嘴里的瓜子,瞬間不香了,表情凝重:“咱的地是弘治朝的,正德朝又沒給,這是明晃晃欺負咱們兄弟!”
“兄長,王鏊這個老東西就是在挑撥咱們跟陛下的關系……是不是因為沒有給王鏊送爐子?”
張鶴齡坐不住,哪個提議要收自己的地,哪個就是他的仇人,還是趕緊去陛下那里探探口風。
“真有這事兒?李東陽不會騙咱們吧。”張延齡冷靜下來,目光看向兄長,八字小胡動著。
“不會有假,或許是咱們用京營的官兵幫著在商鋪作坊干活,被發現了,王鏊尋借口查我們?!?
張鶴齡目光沉沉。
張延齡則是比較“傻”,沒那么多想法,齜牙道:“冷,要不咱們明天入宮去問問?!?
哥哥張鶴齡搖頭。
早朝王鏊提出,陛下允許。
再耽擱一晚,明日早晨,政令說不定就執行了。
現在入宮,最佳時機。
宜早不宜遲。
張鶴齡帶著自己棉帽,看著張延齡:“延齡,現在入宮,咱們先去見太后,免得像上次,被劉瑾給下了套。”
吃一塹,長一智嘛。
于是,兄弟二人在天寒地凍的暮色中,晃悠著進了午門。
朱厚照正在翻看魚鱗冊時,劉瑾從東暖閣外間笑嘻嘻進來:“回稟陛下,壽寧侯跟建昌侯入宮了,現在去太后娘娘那里了?!?
“知道了?!敝旌裾諏⒑胫纬聂~鱗冊合上,看眼正在給自己捶腿的黃賢:“更衣?!?
這兩個家伙,估計待會兒就來找自己了,沒想到王鏊提議的事自己還沒執行,兩個小可愛就自己送上門來。
黃賢將龍袍給朱厚照穿上,系腰帶時,見朱厚照對劉瑾搖頭:“不必監視他們。”
還用自己跟蹤?
很明顯的原因,兩個小可愛肯定是找張太后,訴苦去了。
他們還會添油加醋博同情。
最后,將張太后請過來,替他們說情,道德綁架自己。
換好龍袍,朱厚照坐到御案前查看西山一帶的地形圖,劉瑾跟黃賢都好奇,衣服換好,陛下怎么又坐下來。
“三杯茶,要些御果?!?
朱厚照說出要求,此時在殿中的劉瑾還沒反應過來,黃賢已經出去準備。
這話吩咐完,張太后過來的聲音就傳到東暖閣里面,張鶴齡跟張延齡跟著張太后出現在門口。
張太后看著朱厚照,眼睛瞪著兒子:“陛下為何要查壽寧,建昌侯府的田地?!?
朱厚照喵了眼,點頭:“哦,是有這回事?!陛p描淡寫的回答之后才繼續道:“母后請坐。”
三杯茶,御果點心早就已經備好,張太后一愣,“陛下知道哀家要過來?”
朱厚照無奈:“母后,兒又不是笨蛋?!?
張太后剛才看到兩個弟弟哭的淚眼汪汪,心里痛感,足以讓她死去九泉找弘治團聚。
張家的地說白了,都是自己夫君在時給的,現在又突然清查哪門子地,害的兩個弟弟這冷的天進宮來。
“陛下不知道,他們兩個都吃不下飯?!睆執竽弥虾玫慕辖z綢帕子沾著沒有眼淚的眼角。
劉瑾跟黃賢目光看著正在專注吃果子的建昌侯張延齡。
這不是吃的挺好嗎?
“難受的吃不下飯?!睆堹Q齡說著狠狠的把糖橘放進嘴里,吃的滿口香甜。
兔崽子的橘子真他娘甜。
自己平日里吃的橘子,酸!
察覺到兩個弟弟吃的香,張太后尷尬的咳嗽,示意兩個家伙不要在吃。
壽寧侯府肯定不缺吃的,就是兩個人本著吃光別人,填飽肚子回家就不用吃飯的人生目標,吝嗇摳門到極致,常人難以理解。
東暖閣由于正德爐燃著,鑲嵌在木窗上的琉璃,都已經蒙上白霧氣。
朱厚照有自己的目的,李東陽替自己傳話開始,自己的目標就成功了。
張太后“哭哭啼啼”,張家兄弟大吃大喝。
朱厚照對這些表現,已經習慣的很,溫聲說著大義。
“民貴,社稷次之,君輕……當初先賢就說過,道理淺顯易懂。
可還是沒人能記住,往后當拿來當做了解朝政的入門讀物,兩位舅舅值得一讀?!?
“陛下,為什么只得一斗!一斗會餓死人的?!?
張延齡啃著冬棗,眼睛便咻的一下睜圓,質問給百姓九斗,給自己一斗太不公平,看著朱厚照,眼淚汪汪。
這下,張太后都繃不住了。
延齡這個沒腦子的,陛下說的是值得一讀,何時說只得一斗。
張鶴齡滿頭黑線,真的想把張延齡給打一頓,冬棗都塞不住笨蛋的嘴!
朱厚照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
“呃……朕不會對舅舅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不少百姓連今年的春荒都熬不過去,你們總要吐出來一點給朝臣做個榜樣。”
張鶴齡跟張延齡求助的看著張太后。
“陛下,此事不能……”張太后剛張嘴,被朱厚照打斷。
“不行。”朱厚照提筆將河間府的冊子勾出,道:“王鏊的脾氣,都知道的,你們多少拿出來一些,好堵住悠悠眾口。
否則,這件事朕只好交給王鏊來接手?!?
皇帝都讓步到這份上,要是繼續不讓步,似乎不太好。
想起自己萬兩銀子,張鶴齡就心驚。
壓力迫在眉睫,政令前途未卜的情況下,真要不愿意割舍部分蚊子腿配合“清查”田地,惹怒皇帝全部沒收,就有些損失慘重。
“陛下,我們開玩笑的?!睆堹Q齡腦子飛快轉著,他再想,哪里的地最合適主動獻出來。
大興縣的土地很肥沃。
宛平縣的田地,也不錯。
京城四周……四周……基本都挺不錯。
到底割哪一塊!
正在這時,張延齡想起兄長西山一帶的土地。
那幾個山頭,收成不好,還有坡地,種的果樹常常死掉。讓兄長把這里的地,還給朝廷,豈不是能保護到其他田地。
就把西山的那些地踢出去!
自己真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