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破敗的窗紙漏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小正睜開眼時，感覺全身骨頭像是被車輪碾過一般。他試著活動了下肩膀，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嗒聲，后背的傷口被粗糙的地板磨得火辣辣的疼。

“喲，野小子醒啦？“趙大塊頭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小正抬頭，看見對方正倚在竹床邊啃著個饅頭，碎屑簌簌落在自己昨晚鋪地的月白長衫上。

另外三個瘦子圍坐在各自的床鋪上，其中一個正在用戒尺敲打床沿，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另一個手里轉著兩枚骰子，骰子在指間翻飛時發出細微的碰撞聲。第三個則用麻繩編著什么，繩結甩動時帶起陣陣風聲。

“瞧瞧，“趙大塊頭故意把饅頭屑抖在小正頭上，“睡地上睡得腰酸背痛吧？要不要哥哥們教你幾招舒筋活絡的法子？“

小正撐著地面站起身，感覺膝蓋像是灌了鉛。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長衫，發現布料已經被潮氣浸透，繡著的茶花圖案沾滿了灰塵和碎屑。

“我是被請來的，“小正抖了抖長衫，聲音里帶著山野特有的冷硬，“和你們這些打雜的不一樣，所以沒必要跟你們這些下等人一般見識。“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轉骰子的瘦子手一抖，骰子掉在地上滾到小正腳邊。編麻繩的漢子停下動作，繩結懸在半空。敲床沿的戒尺也頓住了，余音在屋內回蕩。

趙大塊頭的饅頭停在嘴邊，碎屑從指縫間簌簌落下。他轉頭看向三個同伙，嘴角慢慢咧開一個古怪的弧度。四個人互相交換著眼神，像是在傳遞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被請來的？“趙大塊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梁上落下簌簌灰塵。

三個瘦子也跟著笑起來，笑聲里帶著某種令人不安的意味。

轉骰子的瘦子彎腰撿起地上的骰子，在衣襟上擦了擦：“可不是嘛，咱們都是被'請'來的。“

隨后，這四個人還頗為好心地做出了指導。

趙大塊頭粗短的手指指向遠處一座飛檐翹角的建筑：“喏，那就是訓誡堂，新來的都得去那兒報到。“

小正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座氣派非凡的殿宇。朱漆大門上鑲著銅釘，在陽光下泛著金光。檐角掛著青銅風鈴，隨風發出清脆的響聲。

門楣上懸著塊烏木匾額，上書“訓誡堂“三個燙金大字，筆力遒勁，氣勢磅礴。

“沿著這條青石路一直走，“轉骰子的瘦子插嘴道，手里的骰子轉得飛快，“過了那片竹林就到了。“

踏上青石路時，小正聽見身后傳來壓抑的笑聲。

他回頭望去，看見四人擠在木屋門口，交頭接耳地說著什么。趙大塊頭做了個夸張的鞠躬動作，引得其他人哄笑不止。

訓誡堂越來越近，小正卻感覺愈發不安。按理說，這樣氣派的建筑前應該人來人往才對，可整條路上除了他，竟看不到第二個人影。

推開沉重的朱漆大門時，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小正邁過門檻，發現殿內空曠得嚇人。陽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味，卻掩蓋不住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

殿內只有一位白發長老，正背對著門整理書架。他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聽見腳步聲，長老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新來的？“長老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叫什么名字？“

“賈佐正。“小正回答，目光卻被書架吸引——那些古籍的封皮上落滿了灰塵，有些書脊已經開裂，露出里面發黃的書頁。

小正環顧四周，殿內除了幾排空蕩蕩的書架，就只剩下一張破舊的案幾。案幾上擺著個青銅香爐，爐中的香已經燃盡，只剩下一截灰白的香灰。

長老從袖中摸出本名冊，翻開時揚起一陣灰塵。

枯瘦的手指捏著毛筆，筆尖在硯臺上蘸了蘸，墨汁濺出幾點在案幾上。

“賈......佐......正......“長老一邊寫一邊念叨，毛筆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跡。

他突然停下筆，渾濁的眼睛盯著某個名字看了許久，“奇怪了！在院內名氣那么大，也算是一號人物了，怎么會讓自己帶來的人去打雜呢？“

小正猛地抬頭，感覺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看著名冊上“賈佐正”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墨跡卻明顯要比其他名字要新得多。

“什么？要安排我去打雜？！“小正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

他感覺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連日來的委屈突然涌上心頭。

忽然想起水柳說過的話：“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想我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小正的聲音開始發抖，他感覺眼眶發熱，“在深山老林里啃樹皮、喝露水，好不容易......“

話未說完，他已經躺倒在地。青石地板冰涼刺骨，卻比不上他心里的寒意。小正在地上翻滾起來，粗布衣衫沾滿了灰塵。

“睡地板！吃剩飯！還要被那幫雜碎欺負！我不要啊！！“

小正一邊打滾一邊喊，聲音里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