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還需要武皇帝嗎？
老朱在心里默默哀嘆了聲，其實他也不能確定。
如今北疆敵寇未滅，對中原仍虎視眈眈，國內世家態度倨傲，文皇帝能鎮得住天下嗎？
“朕是親手打下來的這個天下，我大明未來需要的是文皇帝，而不是武皇帝，孫兒你莫讓爺爺失望了，有進取之心是好事，可也要分得清形勢。”
“就算拿下安南又如何？兵威可以震懾得了一時，但震懾不了一世，這些你想過沒有？”
“拿下土地，需要人去守，昔日前元的教訓還不夠大嗎？他們的疆域何其廣闊，幾大汗國最終結局又是如何？”
朱元璋一只手扶著椅子，身體前傾，目光威嚴的看向朱雄英。
“為今之策當屬養民，等大明國力強盛之時，這天下土地，還不是任咱大孫予取予求？”
“養民？百姓當然要養，大明物資豐饒，自從南宋覆滅后已有百年時間，國朝的物件沒有流出海外，靠著海貿完全可以養民。”
朱雄英昂起頭來，聲音非常堅定。
他想實現，自己的心中最真實的期望！
哥布倫航海，不過一葉孤舟，現在的大明，已經有了極其完善的遠洋能力，只要運用的好，搶在幾百年之前對歐洲進行封鎖，自然是沒問題的。
更何況！
哥倫布為什么航海？
因為歐洲的陸運被奧斯曼阻斷了，他們想要獲得大明的寶貝，就要重新開辟新的線路。
航海，是不二之選。
如果大明靠海運，把物件送過去，那歐洲人還會航海嗎？
又是海貿！
朱元璋表情微微一怔，旋即氣呼呼的擺擺手，斑白的胡須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那雄英，你給咱說說，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老朱聲音一沉，終究是耐下性子想聽聽孫子的打算。
剛立的太孫，自然是不能讓他撂挑子走人的，更何況，朱元璋從來都不是那種朝令夕改的人，尤其是在繼承人這件事情上。
歷史上，無論是朱標還是朱允炆，不管出了什么事，最終他都沒有動搖過。
儲君乃是國本！
是真正的重事！
天底下，就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裂土封王！”
“皇爺爺要讓華夏這塊肉爛在鍋里，孫兒也想讓全世界都爛在鍋里，把一個大明變成兩個，變成三個，變成四個！”
“讓全天下，都成為大明的公候屬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盡為明土！”
“孫兒，誓要做那千古一帝！”
乾清宮內，伴隨著這一道聲音落去，頓時變得寂靜下來。
朱雄英面色坦然，說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削藩？
那是肯定要削的。
但這些藩王削了之后，總不能像朱棣那樣圈養起來，由朝廷來出錢供養著，得讓他們發揮余光余熱，繼續為大明做貢獻！
人一旦閑下來，就很難再有進取的心思，更何況父子朝夕相處，一脈相傳，有咸魚老子，沒準就能培養出一窩咸魚兒子。
然后再這般開枝散葉，想想都是件可怕的事情。
千古一帝？
老子都沒想當千古一帝呢！
聽了朱雄英的話，便是在一旁調息勻氣的老爺子，又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嗎？”
朱雄英一愣，下意識答道：“當然知道，孫兒不但知道天下有多大，而且前些日還特地手繪了一份輿圖。”
他從懷里取出一捆紙，紙張不過十厘米高寬，是一個合規的正方形體，疊起來不過巴掌大小，重量不超過五張毛爺爺。
將地圖攤開，朱雄英道：“皇爺爺請過目，這個邊角就是咱們大明，大明的西邊通過西域可以前往更西邊的歐洲，絲綢之路走的就是這條線。”
“往東邊是大海，過了大海，在海的對岸，還有一個面積達大明三倍之多的龐大陸地，那里也是物產豐盛，地廣人稀。”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平原，比大明還多出許多，卻沒有形成真正的國家，沒有誕生強大的王朝，而且那里的人和我們很像，都是黑眼睛、黃皮膚、黑頭發，不似西方跟紅毛怪物般。”
提起紅毛怪，朱雄英的眼神中滿是鄙夷。
“這......”
朱元璋對這張出自靈魂畫師的手繪輿圖，顯得有些吃驚。
他目光驚奇地往圖冊看去，頷首道：“嗯，從西邊來的人確實和怪物一樣，爺爺倒是見過，不過這片陸地上，怎么會有這么多小點，是山脈嗎？”
老爺子拿手指著美洲大陸上，那一個個小點。
朱雄英解釋道：“山脈？不是，不是！孫兒又沒去過，哪里能知道山脈這回事，這每一個點都代表一個封國，這片土地，足夠封上千余個王爺。”
此言一出，朱元璋臉上的好奇頓時凝固住，忍不住瞥了瞥朱雄英，暗罵這孫子心眼太多。
老爺子無語至極，剛吊起的興趣瞬間沒了。
“封國？”
朱元璋目光一沉，冷聲詢問道：“你是想，把你叔叔他們都趕去海外？”
“那，難道不好嗎……”
朱雄英吞了吞口水，感覺老爺子似乎對這件事非常反感。
朱元璋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的大孫：“好，沒什么不好的，到時候咱的墳前，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可好了，真好......”
祭祖之時，沒有后人祭拜，這是老朱沒法接受的。
朱雄英也不理他，自顧自地推導了下去。
“那怎么可能，您想啊，不管皇叔他們在外邊怎么折騰，也是給我們家開疆拓土，也是打著大明的旗號，這樣他們開心，孫兒也放心，所以皇爺爺應該開心才是。”
“不然真等哪天有皇叔造反，孫兒殺之便是不孝，不殺又會引起更多的藩王心生反意，畢竟造反失敗最多削爵，變為庶人，這風險實在太低了，難免不會有人效仿。”
“一旦事情演變到這種程度，到時候遭殃的不還是各地百姓？”
乾清宮內一片寂靜。
朱元璋被懟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的望著輿圖沉思。
朱雄英站在一旁，見老爺子不說話，也象征性的閉上了嘴巴。
靜默的氣氛持續許久，朱元璋思索片刻后問道：“寶鈔的事情，還要多久能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