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宮，這棟建筑越看越陰冷，沒有一點正派的樣子。

李福澤怎么也不會想到，用造墳的磚搭成的建筑，會和純陽這種詞匯扯上關系。

隨著九幺走上臺階，一個蒼老女人的聲音從純陽宮內傳出。

“是幺娃兒來了么？”

來了么……

了么……

聲音從殿內打在墻上，等出來的時候，經過陣陣反彈，變成一道道回音。

幺娃很明顯在叫九幺，李福澤扭頭看向九幺。

“是我！我帶泥娃娃來見您了！”

九幺把手張開放在嘴巴旁邊，用來擴音，她的聲音很大，似乎說的小一點對方就會聽不見一樣。

“泥娃娃？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哈哈哈哈……

好啊……

在空響的回聲中，李福澤和九幺踏入純陽宮。

剛邁進一只腳，李福澤就感覺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竄如鼻腔，那是血腥臭夾雜著爛蘋果的味道。

李福澤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導致他不停地干嘔。要不是身體素質好，怕不是當場就暈了過去。

“給你，把這個嚼在嘴里會好受點。”

九幺從袖口拿出根樹枝一樣的黑色長條，用牙掰下半截后，把剩下半截遞給李福澤。

李福澤認識，這是九幺扔給那些肉活師的吃食。

李福澤忍著頂到嗓子眼的酸水，張開嘴，把剩下一截咬進嘴里。

瞬間，一股氣味蔓延開來，李福澤的第一感覺是苦，但這種苦通過口腔、鼻腔、氣管、食道……把自己全身都占滿了。甚至只是動動腿，都能感覺到苦味的反饋。

也是因為這種特殊的味道，把空氣中傳來的腥臭氣味阻隔，臭味也只能徘徊在李福澤的鼻腔口。

但李福澤還感覺腦袋有些懵，剛進來的那股臭味直沖天靈蓋，想恢復過來還得緩一會。

“好些了嗎？”在九幺的詢問下，李福澤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純陽宮從外面看并不大，但里面沒擺太多高大的東西，就顯得非常空曠。

李福澤走了一路，也逐漸適應了這種“苦覺”。

看向兩側，盡是各種大鍋，里面紅色、黑色、墨綠……各種顏色的湯藥。

逐漸的，李福澤看見了一處地方堆滿了菜刀、錐子、錘子……上面都有紅色的銹跡。

純陽宮里鍋碗瓢盆，湯汁調料的，李福澤感覺這里更像廚房。

“幺娃子來了啊，這個就是泥娃娃吧。”和在外面聽到的不同，或許是沒了回聲的緣故，這個聲音和藹慈祥。

李福澤順著聲音看去，眼睛瞬間瞪大。

眼前的菩薩雕像下，坐著一個高近三米的瞎眼老人。

她滿頭白發，眼睛只剩下兩個黑窟窿，身上的肥肉更是快要把身邊每一處縫隙塞滿。

她那肥膩又褶皺的肚皮上，趴著一個血淋淋的男人。他身上穿著道士服，和外面那些“供品”穿的一模一樣。

男人一動沒動，李福澤看不清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老婆婆寬厚的手掌抓起身邊一口鍋，朝著男人的背，把紫水全都倒了下去。

男人依然沒動。

“到底是凡人，第一關也過不了。”

老婆婆提溜起那人的腦袋，輕松地扔到一邊。

李福澤偶然看見，那男人的后背，從脖子到尾巴根，順著脊骨劃開了一條縫！

甚至還能看見白花花的骨頭。

李福澤這才知道，原來一進門聞到的腥臭味……是這么來的。

那是血的腥味。

在李福澤驚愕的眼神中，肥膩的正音師太換了一個姿勢，似乎是坐久了壓得腿麻，把一條肉腿伸了出來。

她滿身血污，就連指甲縫也因為天天接觸鮮血，而變成了暗紅色。

正音揉了揉眼睛，手上殘留的鮮血落進兩個窟窿里，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仿佛兩道血淚。

她的眼眶朝向李福澤。

“咋？不認得我了，我還給你洗過脊髓嘞。”

洗脊髓……李福澤想起了九幺說的洗髓，和正音師太剛才做的事情，李福澤從后背升起一陣雞皮疙瘩。

原本以為九幺說的洗髓是指功法，沒想到是物理層面的洗脊髓！

聽了正音師太的話，李福澤下意識朝自己背后摸了過去，沒感覺到有明顯的疤痕。

“別摸了，你摸不出來疤的。心玄子說過，想要一副好皮囊，不讓留疤。”正音沒有眼珠，但好像并不妨礙她看東西。

“這洗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被你這樣……折磨過？”

這具身體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畢竟現在正在用，李福澤想知道這幅身體被拿來做過什么。

之前被山鷹做了標記，李福澤逃跑的難度驟增。

現在，如果所謂的三關，也會給身體留下痕跡，那李福澤逃跑時就要再多一層考慮。

“世上有成仙一說，說成仙之后能長生不死，所想皆真，能享盡榮華富貴，能與愛人共度天倫之樂。

“但……凡人不能成仙，可地上又都是凡人，于是地上的人用盡辦法，只為求仙求道。

“要我說，還是人為了心中的貪欲，妄想走上仙途長生享樂。

“這洗髓，就是通天教，用來脫離凡人束縛的一個法子。

“洗了髓，才有更硬的神，才能受得住氣，才能頂天立地。”

似乎是口渴了，正音師太說完，端起旁邊一口大鍋喝了起來。

此時，李福澤的表情十分地猶豫和迷茫，“你說了這么久成仙，那你見過成仙的人嗎？”

正音師太喝完，用骯臟的手擦了擦嘴，

“我沒見過，我一個老人家可不信這些。我在這給人洗髓，就為一口吃的。你們愛成成，不成拉倒，別餓死我就行。”

見正音師太不愿意繼續聊下去，九幺連忙打斷這微妙的氛圍。

“師太，我們來找您是想請您幫個忙。”見正音側過腦袋思索，九幺又笑嘻嘻地補了一句：“好處自然少不了您，想要什么我都給您找來。”

正音想了一會，把鍋慢慢放在地上，伸出粗糙暗紅的食指。

食指指尖，對向李福澤。

李福澤心里一驚，連忙把手探向錢袋，思索如果遇到危險還能交換什么。

可所有錢，就在剛才已經全部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