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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干大事的料

一抹刺眼的陽光,冷不丁晃了王志軍的眼。剛一覺睡醒,王志軍才睜眼,就立馬一個打挺,猛地從小土包旁邊坐起。整個人心跳加速,狠狠地嚇了一激靈。然后過了幾秒,等總算從應激中緩過來,他才微微喘了口氣,想起自己昨晚上是在麥地里過夜的。

只不過此時此刻,王志軍環顧四周,卻發現昨晚上睡下時,四周還密密麻麻的麥子,這會兒居然全都不見了。麥子被割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還插在地里的麥稈。整整齊齊的,像一排排留守的士兵,并且對王志軍投向深深的嘲諷。

“我草……”王志軍國罵隨身,茫然地從小土堆旁站起來。環顧左右,麥地里已然不見陳馳的身影。然后再一低頭,發現身邊的鐮刀也不見了,顯然應該是被陳馳拿走了。

這……

現在幾點了?

王志軍趕緊拿起法杖,輕輕一甩。法杖上跳出幾個數字,頓時看得他一陣無語。居然9點了,他這一覺,看樣子是直接從昨夜凌晨,一口氣睡了足足八個鐘頭。

“唉……”

割麥子太辛苦了。

可也不知道,陳馳那小子是幾點醒的。

但是看著麥田里這光禿禿的樣子,他起來的時間,肯定夠早的吧?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那么不缺覺嗎?

王志軍發著呆,腦子里思緒翻飛。

麥田旁的小路上,這時一輛農機轟隆隆開過,車上傳來一陣濃烈刺激的臭味,也不知道運的是什么東西。王志軍一陣反胃,回過神來,趕緊走開幾步,順道也上了田埂。

昨晚上停在田邊的板車,這時也不見了。

王志軍想了想,趕忙朝曬場走去。

不一會兒,小跑到了曬場邊。

王志軍一眼看去,遠遠就看到曬場上有一大堆人,正干得熱火朝天。耙子翻麥,老牛拉磨,還有像昨天陳馳那樣,舉著木鍬把麥子往天上拋的。他越走越近,走到曬場中央,看了大一圈,忽然看到在一個角落里,陳馳正和王翠花一起,在把麥子往袋子里裝。

“陳馳,你怎么不叫我啊?”

王志軍連忙走過去問道。

陳馳眼皮也不抬一下,打著呵欠,又困又累的樣子道:“你睡著了我叫你干什么,你也干不了多少活,還不如我奶干得快。”

“就是。”王翠花也拉著臉說,“兩個人,一個晚上還弄不完一畝地。我早上五點起來下地,和阿馳三兩下就把麥子收完了。叫你起來一起干,還得多浪費兩個饅頭!”

王翠花不說還好,可饅頭兩個字一出口,王志軍立馬就感到肚子里一陣空虛。

昨晚他干得累,又睡得久。

陳馳給他的那個饅頭,他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這會兒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搞不好是被田鼠偷了也說不定。

“你一說我還真餓了,有吃的嗎?”餓肚子的感覺一上來,王志軍越想轉移注意力,就越是沒辦法抵抗,只能先不要臉,問貧困老鄉伸手。

好在老鄉總是好人多。

陳馳直接從他臟兮兮的挎包里,拿出一個涼透的饅頭,用臟兮兮的手拿著,直接遞過去,“吶,還有一個,特意給你留的。”

王志軍昨晚上在田里看不出什么叫臟。

可這會兒,一瞧陳馳居然是用這么豪邁的手法儲備糧食的,頓時就不淡定了。他面露猶豫,勉強地接過饅頭,然后花了點時間,在心里鼓勵了自己幾句,這才撕掉饅頭外面的表皮,狼吞虎咽,趕緊吃了起來。

“城里人,真嬌貴……”王翠花不滿地翻了個白眼。邊上一只土狗,也屁顛顛跑過來,先在地上聞了聞,然后伸出舌頭,把王志軍扔掉不要的饅頭皮,全都舔了個干凈。

王志軍看得尷尬。

幾口把饅頭吃完后,對王翠花笑道:“阿婆,這樣吧,我這個星期住在這里,每天給你們交二十塊錢的伙食費,咱們就當搭伙吃個飯。”

“一天二十塊?”

王翠花臉上一喜,但馬上又拉了回去,“那不行!一天二十塊也太少了,起碼三十塊!”

你媽逼,光天化日搶錢啊!?

我在市中心就算每天三頓飯都去飯館解決,一天十五塊也頂天了!老子家對面那家店,一大碗炒粉,有肉有蛋有蝦米的,也就四塊五一碗!

你要我一天三十塊的伙食費,你們村里是要給我安排什么山珍海味怎么的?

王志軍看著王翠花的嘴臉,滿心怒火,于是怒道:“好!三十就三十!我晚上要吃肉!”

“行行行!先拿錢,先拿錢!”

王翠花放下手里的簸箕,就朝王志軍伸手。

王志軍欲哭無淚,只能從身上拿出一疊鈔票,數了180塊,交到王翠花手里。

王翠花一數又覺得不對,叫喚道:“一個星期不是七天嗎?差三十啊!”

“昨天不是沒在你家里吃嗎?”

王志軍道。

王翠花冷哼一聲,“呵!城里人,就是小氣!”

然后把錢往兜里一揣,轉頭交待陳馳道:“阿馳,剩下的你裝完拉回去啊,奶奶先回家了。你爸估計也該醒了,不給他喂飯,又要鬼叫半天。”

“哦。”陳馳淡淡答應,看著王翠花走遠。

轉過頭,又對王志軍道:“老王,干活。”

王志軍一愣:“啊?”

陳馳道:“愣著干嘛,幫忙啊,幫我把袋口拉好。”

王志軍深深吸了口氣。

陳馳問道:“你又怎么了?”

王志軍麻木地回答:“沒什么……”

兩個人頂著大太陽,又花了半個多小時時間,終于把陳馳昨天下午晾在曬場上的麥子全部打包好,搬上板車后,兩人又一起往回拉。

“下午還得來,昨晚上割好的麥子,我們下午等太陽小一點了過來收。”陳馳拿出礦泉水瓶,往嘴里灌了幾口,喝得干干凈凈,還往嘴里倒了幾下。

王志軍崩潰地嗯了一聲,然后安靜幾秒,又問:“你這邊的麥子,晾在外面過夜,不怕起露弄發霉了嗎?”

“沒事。”陳馳道,“這幾袋我爺爺會標記好的,下午拉去收購站賣了,反正也是運到你們城里,給你們城里人吃的,發霉就發霉吧。”

饒是王志軍脾氣再好,這下也繃不住了,罵道:“你媽逼的……”

“哈哈哈!”陳馳大笑道,“放心好了,早上曬了好幾個小時了,哪有那么容易發霉。糧站收過去,回頭馬上就磨成粉了,磨成粉放到倉庫里,至少都能存好幾個月的。”

王志軍不接陳馳的話,跟八歲小孩生起了悶氣。

片刻后,兩人回到黃泥屋,陳馳卸完貨后,馬上就去了樓上。

王志軍好奇地跟上去,發現陳馳睡覺的地方,只是幾片木板上,隨便鋪了張臟兮兮的席子。四周的墻面,也跟外面一樣,全都是黃泥。墻面下面,一些填充用的料子,都已經漏出來了。在王志軍看來,簡直和危房已經沒有區別。

可陳馳卻毫不在意,也根本不和王志軍說話。

躺下去不到十秒,就沉沉睡去。

王志軍站在樓梯口,看了好一會兒,心里一萬個不是滋味,抽了抽鼻子,下了樓。

陳馳一覺睡到下午一點多。

睡醒后隨便洗漱一番,就趕緊跑去吃飯。

到廚房一掀開桌上的塑料罩,發現奶奶居然做了老大一盤子肉,頓時喜笑顏開,然后趕緊去拿了個碗,給自己盛了老大一碗冒尖的飯,埋頭就吃。

王志軍聽到廚房里的動靜,跟幽靈似的,從陳馳身后冒出來。

趁著陳馳吃飯的當空,他先給陳馳量了下身高。

“嗯……148,好,八歲就148,接下來十年,每年就算平均只長3厘米,到十八歲也有178了,再努努力多發育個兩年,185左右剛剛好。”

陳馳扭頭看王志軍一眼,嘴里飛快嚼了幾下,咽下后問道:“為什么啊?”

王志軍道:“法球球場的中網,高度是160厘米,也就是一米六。法球的發球方式,一般有兩種,一種叫旋轉發球,一種叫跳躍式發球。

旋轉發球呢,是依靠擊球的技巧,依靠選手的球感,從下往上發球,依靠控制球的左右落點,逼迫敵人移動,來創造戰術機會。但是這種發球,有一點先天缺陷,就是容易被水平高的對手反制。但是個子矮的選手,由于身體條件的原因,通常也只有旋轉發球這一個選擇。

但是個子高的選手呢,就可以直接用跳躍式發球了。高高躍起,用體力帶動法力,或者說體力和法力相結合,人體的體量和法力相結合,直接向防守方發起進攻。

這么做的好處,就是跳躍式發球的力量十分猛烈,讓防守方根本沒有機會,第一次觸球就反制回來。但進攻方卻有機會,直接通過發球得分。

尤其是當兩個運動員之間,存在著水平斷檔差異的時候。水平高的選手,完全可以通過發球,輕松取得勝利,節省時間,節約體力。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一力降十會。所以法球運動員啊,身高、彈跳,還有臂力、腕力,這些方面都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身高,一個人成年后能長到多高,這是沒辦法改變的。所以我們選人,第一是要看法力值,第二是要看身高。有了這兩個基本的身體條件,后面才能考慮其他的東西。

所以法球運動員難找,難度也就在這里。光是天生法力值高的,不能說多,但也不是特別少。個頭方面呢,長得高的人其實也多。可要同時符合這兩方面,那就不多了。對了,還有一點,就是法力屬性,不過這個需要去市里的體測中心檢查。不過一般來說,屬性這方面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普通人都是三屬性、四屬性,職業運動員也只需要有三屬性就夠了。”

“哦……”陳馳點點頭,又去盛了碗飯。

王志軍深深皺眉,問道:“你聽懂我說的了嗎?”

“懂了啊,法力值要高,個子要高,要三屬性,不然你們不要。”

陳馳還是那么簡約。

王志軍想了想,點頭道:“對。”

十分鐘后,陳馳一口氣吃完王志軍兩天才能吃完的飯,摸了摸肚皮,就跑去給牛喂草了。

等到了下午三點,牛吃飽了,陳馳也繼續裝麥子。

弄完傍晚,太陽下山,陳馳和陳大虎一起去了趟附近的糧站,賣了一千多斤的麥子后,回到家又簡單吃了幾個饅頭,就趕緊開始磨鐮刀。

王志軍抽著煙,看了一會兒,轉頭去了陳向東的房間。

陳向東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

王志軍搬了條凳子坐在床上,跟他自言自語地聊了好一會兒。

等到晚上快七點,陳馳招呼一聲,王志軍趕緊就跟了出去。

有了前一晚的經驗,今晚上王志軍干起活來,明顯就熟練多了。把板車往田邊一放,陳馳指揮著王志軍,兩人分了工,一東一西,各干各的。

一連干了幾個小時,一口氣忙到半夜。

陳馳和王志軍又是饅頭就涼白開,匆匆吃完,匆匆睡下。累得快趴下的王志軍,瞇著眼睛問道:“這些土堆是墳頭吧?你平時一個人睡,不害怕嗎?”

“怕什么?這是我媽啊。”陳馳混不在意地翻過身去。

王志軍喉嚨重重一動。

感覺自己快被陳馳殺死了。

隨后的幾天,陳馳和王志軍便就這樣,規律地日落而坐,日出而息。

晚上躲著太陽割麥子,白天趁著大日頭曬好麥子抓緊打包。

頭幾天割下的三千多斤麥子,全都拉去賣給了糧站。最后兩天割下的,就收拾得干干凈凈,存到樓上的房間里,留著自己吃。有一小半,還送給了陳飛家里。

中間王志軍只要有機會,也一定抓緊時間,給陳馳講點法杖的知識。

“人的法力值呢,除了有體力的屬性之外,另外還有類似于力量的屬性。就是說,法力值越高,不僅代表法力的使用時間和次數越多,也代表法力的強度越高。

法杖剛發明出來時,是用于軍事目的的,也就是打仗用的。但是后來有了法球這項運動后,賽場上傷人,那肯定就不好了。所以法球比賽使用的法杖,屬于限制型法杖。所有的比賽用的專業法杖,都會把參賽選手的法力強度限制在50點。

也就是說,不管你是100點法力值的選手,還是200點法力的選手,但只要拿著比賽用的法杖上了場,那么你每一次打出來的球,就最多只能是50點強度,每個人都一樣。”

“那大家都一樣,比賽的意義在哪里?”

5天后,深夜三點多,陳馳和王志軍終于一鼓作氣,割完了最后一畝地的麥子。

兩個人便坐在麥地里,聊起了法球比賽規則。

“當然有意義啊,法力強度一樣,一來不會傷到人,二來作為運動員,除了法力之外,比賽還要考驗你們自身的身體素質,跑跳能力,法球的專業技術,運動員的戰術意識,體力,意志力,關鍵時刻的心理素質。還有,法力雖然一樣,但個人力量是不限制的。

也就是只要你力氣夠大,就算大家的法力相同,可對方要接你的球,難度也比你接他的球要大。還有呢,就是法力屬性相抵相消相生……這個現在說還太早,等你以后法力高了再說吧。

總之就是,根據比賽法力強度限制在五十點這個規則,不管是業余的還是職業的正式法球比賽,相當于就是有了一個門檻。那就是參賽選手的法力,必須達到50點,才能參加國家和國際認可的正式比賽。不然如果一個人的法力,只有49點的話,那相當于就是不滿足參賽條件。而且如果法力強度只有49點,就無法讓比賽防護服胸前的打擊區亮燈。”

“什么防護服,什么打擊區?”陳馳好像聽到新鮮的東西了,好奇道。

王志軍解釋道:“防護服,就是比賽要穿的衣服。因為法球自帶法力,雖然50點的強度要不了人命,但職業運動員的力量是很大的,被法球正面砸到,很容易就會被打傷。

所以正式比賽上,我們不僅要穿防護服,還要戴頭盔。那防護服呢,胸口的位置,有一個直徑12厘米的圓。這個圓形,包括它的邊線,一整個就是打擊區。

比賽的時候,只要一方發球或者回球時,法球能直接擊中對方球員的胸前打擊區,被擊中的人,就會丟掉1分,同時打擊區亮起黃燈。如果同一場比賽里,同一名選手被擊中打擊區兩次,那就直接亮紅燈。單打比賽,直接判負。雙打或者團體賽,亮紅燈的選手,會被判下場。不過呢,如果法力值只有49點,那打出的法球,是無法和打擊區互相感應的,所以……”

“我聽懂了。”

陳馳打斷道,“反正就是沒有50點法力,就沒有資格參加比賽。然后一場比賽里面,只要打中對面胸口兩次,對面就直接輸了,或者就是下去了。”

“啊……對。”王志軍點了下頭,“然后法球的比賽,一般都是一場比賽打三局,三局兩勝。不過職業運動員之間過招,想擊中對方胸口,是非常困難的。正式比賽當中,除非雙方的水平差距很大,不然基本不會出現被打中打擊區的情況。”

陳馳問道:“那一場比賽是幾分啊?”

“二十一分。”

王志軍道,“兩邊分別發球,發兩次球,就換對面發球。先得二十一分,就贏。”

陳馳又追問:“那除了打中胸口那個圈圈外,還能怎么得分?”

王志軍忽然覺得不對了,“你今晚上,怎么突然變這么好學了?”

陳馳很坦率地回答:“麥子割完了,我想住陳飛家那樣的房子啊。”

王志軍掏出煙來,幽幽點起了一根。

“狗東西,你踏馬是個干大事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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