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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約戰(zhàn)

“哼!”趴在自家三樓臥室窗邊的陳飛,滿臉藏不住的嫉妒。看著遠處夜幕下法球標志性的閃爍亮光,他無比惱火地關(guān)上了窗,然后狠狠在墻上踹了一腳。

另一邊的曬場上,張建華和王志軍叮囑了幾句,便先一步走了。留下王志軍和陳馳一起,拉著滿載糧食的板車,嘿咻嘿咻往家回。

進來的時候,走的是田間的路。

離開曬場時,走的又是另外一條修好的水泥路。

陳馳從王志軍手里,白拿了一把法杖,王志軍說這是給他的獎勵。于是回家的路上,這小家伙不由得走路都好像腳下生風(fēng),高興得活蹦亂跳。

“咻~!咻~!”小孩再怎么懂事,終歸是個孩子。

陳馳身上牽著拉車的麻繩,手里不斷揮舞著法杖。

其實法杖本身也不輕,標準的比賽法杖足有接近200克,也就是三兩多重,每局比賽幾百次揮拍下來,運動員就算法力吃得消,但體力消耗也會很大。

年紀小的孩子,比方陳飛那樣,能接住球就算很厲害了。

可陳馳顯然不在乎這些。

王志軍看他干的這些農(nóng)活,強度就已經(jīng)明顯要遠大于揮拍的那幾下。臂力、腕力和掌力,就算是和十四五歲的孩子比,都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有的一拼。

心里這么想著,王志軍又好心伸手,幫陳馳推了一把板車。

然后這一推,又讓王志軍不禁嚇了一跳。

好沉……

居然這么沉!

王志軍目光驚詫,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

這么小的孩子,居然單靠自己一雙手,就割了這么多的麥子,還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這得是過了多少苦日子,才能練出這一身本事?要知道,他才八歲啊……!

“唉……”王志軍越發(fā)感覺心頭憋得慌,忍不住嘆了口氣。

陳馳扭頭看他一眼,見王志軍沒吭聲,立馬又重新轉(zhuǎn)回去,半點不知人間疾苦,繼續(xù)揮起他的法杖,“咻~!咻咻咻~!”

曬場離家不遠,路上走了七八分鐘,兩人就返回了陳馳家門前。

“爺~!奶~!我回來了,吃飯了!”

陳馳把車拉到房門口。

屋里亮著一個白熾燈泡,和隔壁陳飛家樓上樓下的日光燈比,簡直不像一家人。

“回來啦?今天搞這么晚!”

陳馳的祖母王翠花略顯埋怨地說著,從屋里頭走出來。

然后抬眼一看王志軍也跟來了,不由奇怪道:“誒?你不是走了嗎?不是說不要我們陳飛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哦,陳飛是不要了,是這樣,陳馳奶奶啊,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讓我?guī)ш愸Y去市里。”王志軍開門見山。

屋里頭,陳大虎聽見這話,趕忙顫顫巍巍地走出來,大喜過望道:“領(lǐng)導(dǎo),你是要帶阿馳去市里領(lǐng)工資啊?是不是啊?是不是要去領(lǐng)工資啊?”

“領(lǐng)工資那還要等等,不過你放心,只要把陳馳交給我,最多三年之內(nèi),我一定讓他拿到工資。進了省隊就是專業(yè)運動員,直接算工齡的……”

“那好啊!那干脆!把我們家阿飛也帶過去啊!”陳大虎立馬蹬鼻子上臉。

王志軍的笑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這老頭,完全沒法交流啊……

自己要表達的信息,完全傳遞不進他腦子里啊……

“阿公啊,這個不是我說帶誰就帶誰,我今天只能帶陳馳走,陳飛是真沒辦法。”

“怎么沒辦法?阿飛比阿馳還大兩歲呢!阿飛還是哥哥呢!怎么弟弟行,哥哥反倒不行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把阿飛的工資給阿馳了?”老頭突然間語氣憤怒起來,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沖王志軍吼道,“你要么兩個都帶走,要么就都留下!”

“我……”王志軍被陳大虎吼得啞口無言。

來之前他什么情況都考慮過,就算真找不到什么苗子,那大不了也就回去。

可現(xiàn)在這叫什么情況?

好不容易讓他找到一個萬中無一的天才,結(jié)果家里卻跳出個攔路虎!?

“阿公,你這……不講理啊。”

“我怎么不講理?我的孫子!我說了算!”

“嘖……”

“怎么了?怎么了?嘿嘿嘿嘿,來客人了啊……”

王志軍正無語,一個白胖胖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正是陳飛的父親,陳馳的二叔,陳學(xué)東。

“怎么啦?爸,吵什么呢?”

陳學(xué)東走到陳馳身邊,顯得很和藹地向陳馳伸出手,向往陳馳肩上搭。但一瞧陳馳滿身是汗,水汪汪的,不禁又把手縮了回去,笑著問王志軍:“你是……”

“哦,你好,我是市體校法球隊的男隊主教練王志軍。”

王志軍忙向陳學(xué)東伸手,“你是陳飛的爸爸吧?我們下午剛給孩子試訓(xùn)過。”

“哦,哦……他媽跟我說過了。”

陳學(xué)東笑瞇瞇和王志軍輕輕一握手,說道,“沒事,這個職業(yè)運動員,是條件要求比較高的,我懂的,過兩天我再帶孩子去隔壁市里試試看。”

王志軍忙道:“對,對,希望還是有的,陳飛的能力,比一般的小孩,是有突出的地方。不過我跟你說個事啊,陳馳這孩子,我想帶回市里去,先在少體校訓(xùn)練。他爺爺這邊,好像有點不太理解這個事情……”

“沒事,沒事,我來說,爸啊,你就讓人把阿飛……啊,不是,把阿馳帶過去嘛。”

陳學(xué)東一臉的通情達理,轉(zhuǎn)頭勸說陳大虎。陳大虎卻把臉一拉,不高興道:“那要帶就帶兩個嘛,哪有挑了阿飛不要,又要挑阿馳的,講不過去的嘛!”

“嘿嘿嘿嘿,沒事的,阿馳過去訓(xùn)練一段時間,自己就回來了。專業(yè)運動員哪有那么好當(dāng)?shù)模矣植皇菦]見過。有些人平時看起來厲害得很,一進專業(yè)隊,連替補都打不上。人家教練也就是帶孩子去見見世面,王教練,你說是不是啊?”

陳學(xué)東朝王志軍使了個眼色。

王志軍連忙道:“對對,就是先過去訓(xùn)練看看,行的話再留下。”

陳大虎板著臉反問:“那工資呢?工資怎么說?”

王志軍心里有點想死了。

他干脆直接對陳學(xué)東道:“陳馳二叔啊,少體校那邊,這個一個學(xué)年的學(xué)費,是三百塊。吃住我們都安排。陳飛要是非要去的話,也不是不行,無非就是報個名。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少體校,主要還是奔著這個訓(xùn)練去的,文化課方面,可能教學(xué)質(zhì)量就沒那么過硬……”

陳學(xué)東微微一怔,反問:“還要學(xué)費?”

王志軍也愣了。

怎么的?還要吃霸王餐?!

“那……當(dāng)然啊。”王志軍唯有苦笑。

陳學(xué)東不由連連搖頭,說道:“那陳馳去不了了,他家里上哪兒給他繳這個學(xué)費?他爸每天都躺在床上,還要我媽去伺候的;他媽也很早就沒了,這個孩子家里沒錢的。”

“不是,你不是他家里人啊?”王志軍急了。

陳學(xué)東嘿嘿笑道:“那不是早就分家了啊,我家歸我家,他爸是他爸。我爸媽每個月,村里補助一百五十塊,那不是都花他爸身上了。哦,現(xiàn)在花了老人的錢還不夠,還得我倒貼是吧?

你想帶我侄子去哪里,我是不反對,不過這個費用,你們得自己解決啊。我能養(yǎng)他這一時半刻的,難道以后也要我來養(yǎng)?”

王志軍看著陳學(xué)東那一臉可惡的笑,拳頭都踏馬硬了。

這人說這種話的時候,怎么笑得出來的?

“說什么呢?還不吃飯?”

這時洪燕芬又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屋里貌似劍拔弩張的氣氛,她也笑了。

“誒,王教練,還沒走啊?”

王志軍看向洪燕芬,點點頭,說道:“我們在商量陳馳的事。”

“陳馳怎么了?”洪燕芬走到幾人中間,看了看陳馳。

陳馳很認真地答道:“我好餓啊,什么時候吃飯啊?”

屋里幾人互相看了看。

洪燕芬忽然哈哈一笑,“那就先吃飯嘛!媽,阿馳他爸吃了沒?”

“吃了,吃了!剛剛才喂了一大碗!”

王翠花煩躁地回答,“不給他喂飽,早就鬼叫鬼叫的了!”

陳馳微微低著頭,假裝聽不懂。

洪燕芬道:“那行!今天去我家里吃吧,王教練,一起去啊!”

“走走走……”

陳學(xué)東笑瞇瞇拉起王志軍的手,就往外面拖。

王翠花皺眉道:“我蒸了一鍋的饅頭……”

“留著明天吃嘛!有這個東西在,你還怕吃不完?”

陳大虎對陳馳也沒什么好臉色,指了指陳馳,跟著洪燕芬就往外走。

陳馳還是裝聽不到。

一群人嗚嗚泱泱,拐出破黃土屋,魚貫進了陳飛家里。

陳馳一進門,就被洪燕芬喊去衛(wèi)生間洗手。

等陳馳洗完手坐下來,陳飛家的餐桌上,就沒他的位置了。

王志軍被二叔和嬸嬸一左一右夾擊。

洪燕芬笑呵呵地從每盤菜里夾了一點,遞給陳馳,說道:“阿馳,今天不好意思啊,人太多了點,坐不下來,你先回自己家吃吧。”

“哦……”陳馳很平靜地接過碗,轉(zhuǎn)身就走了。

王翠花看著小孫子出了門,又埋怨道:“他爸昨天大半夜的拉肚子,熏得滿屋子臭!我大晚上的爬起來,又要給他爸擦身子,又要換被褥、換被子。幸好阿馳昨晚上還在田里割麥子,被我叫回來了,不然我一個人還真干不動……”

“你媽拉個比,吃飯不要說這么惡心的事行不行?”

陳大虎滿口嫌棄,也不知是在嫌棄老婆,還是在嫌棄癱瘓的兒子。

但反正這一下子,吃飯的胃口是全無了。

就連王志軍,也聽得有點想吐,只是他還不忘問一句:“陳飛他爸不是從工地上摔下去的嗎?怎么沒賠償?shù)膯幔俊?

“有的啊。”王翠花脫口而出,“讓學(xué)東拿去做生意了嘛!不然哪來這么大的房子?”

啊??!

王志軍愕然望向陳學(xué)東。

陳學(xué)東一直笑瞇瞇的臉,立馬黑了下去,呵斥親娘道:“你說這個干嘛?這些年照顧向東,我沒掏錢嗎?要不是我,靠你們兩個每個月那兩百塊,能把阿馳養(yǎng)這么大啊?”

王志軍徹底不想說話了。

踏馬的什么畜生之家……

可就在這時,飯桌的另一邊,又不期然地響起另一個聲音。

“教練,那個顛球……”

“什么?”王志軍疑惑地看向陳飛。

陳飛猶豫了一下,突然情緒就很激動,拍桌而起,高聲大吼道:“就是剛才,陳馳那個高顛球!我也會的!我顛得比他好!我最多能顛三十幾個!”

王志軍愣了兩秒,忍不住了。

“不是,孩子啊,我這么跟你說吧,你那個顛球呢,屬于學(xué)了一兩年,才能發(fā)揮到那個程度。你這個屬于技術(shù)水平,而且水平還不能說有多高。

陳馳剛才那個,你看了是吧?他那個屬于天賦級別展示,而且是非常高的天賦,你看起來好像是一回事,其實完全是兩碼事啊。

陳飛家長,我實話實說,體育這條路,不好走的。你們別看法球運動員各種光鮮亮麗,我當(dāng)年也是省隊隊員,在東江省范圍內(nèi),同時期能跟我比劃兩下子的,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

現(xiàn)在怎么樣,還不是每個月就拿八百塊工資。我像你家孩子這么大的時候,我已經(jīng)能打全國青運會了,已經(jīng)能拿全國前八了,你家陳飛再厲害,能有我那時候厲害?

真的,我不會騙你們的,還是讓孩子好好讀書去吧。

你們非要不相信,那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我把陳馳訓(xùn)練出來給你們看看。過一個星期,我讓陳馳跟陳飛打一局。二十一分,陳飛能拿十分,我就帶他去少體校。行不行?”

“行啊!來啊!”陳飛不等爸媽開口,就搶著大喊,“陳馳他會個屁!我全鄉(xiāng)第一,我會怕他?他爸都是個殘廢!”

話音落下,王翠花眉頭微微一皺。

陳大虎一臉悶氣。

“誒!說什么呢!”陳學(xué)東象征性地訓(xùn)斥了一句。

洪燕芬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反問王志軍:“王教練,你這話,算不算數(shù)哦?”

“你說呢?”王志軍沒好氣道,“那陳馳要是贏了,你們又怎么辦?給他交學(xué)費,讓我?guī)ド袤w校,怎么樣?”

洪燕芬轉(zhuǎn)頭和陳學(xué)東一對眼。

陳學(xué)東又露出了笑臉:“那先比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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