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皮紙戲起,刃下落幕!
- 從漁者多勞開始
- 無糖果茶
- 2641字
- 2024-10-07 13:16:17
早食完畢,二人下山,遠遠駛來一輛青銅馬車,由煉肉境的武師駕車,將陳顏帶回。
實際上,不落山功是需要熟稔觀想圖才得以存想成功的,而陳顏自小臨摹原畫千遍有余,確實熟悉的不得了。
只是悟性實在有限,不得精要。
故而獲得心法后,便豁然開朗,入了門。
馬車上,一名尚且年幼的女子開口道:“姐,你來這作甚?陳姨說你的身體越來越遭了,也不知道多休息……”
陳顏嘴角一彎,“回去以后,你跟我學畫。”
那女子連連搖頭,露出抗拒的神色。
若是她姐把心思專注在練武上,估計早兩年就煉肉了,偏不信邪,學那仙法,她可不想再走一遍彎路。
……
清河縣,水云坊。
暮色昏暗,大片的雪繞街燈洋洋飄著,落在房頂,馬背,行人的發絲上。
皮影戲臺子前,鏤空的剪紙人,穿著彩繪的服飾身輕如燕,如騰云駕霧般耍著雪亮的銀槍,
幕后鑼鼓敲響,唱詞飄搖。
“哎喲,曉得那清源妙道真君彈打鳳凰,力劈桃山,我也好甚向往,醉罷提槍上天山,破開遮眼云,登了白玉京,直教端坐之仙人……”
一曲作罷,場中寂寂,只聽唰唰唰的銀槍破風,不絕于耳。
幕臺燈滅,走出一位須發皆白的瘦老人,摘下黑色的帽子,對著臺下的行人,鞠了一躬。
行人紛紛鼓掌,呈上手里的銅板,臉上不乏欽佩之意。
“老師傅,您今年幾歲了呀?這一手銀槍皮影傳不傳人?”
一位穿著紅色棉襖的婦人笑著詢問,推了把旁邊的兒子,小子也很懂事,上前噗通一聲跪下,連叩三個響頭。
“呵呵……多謝捧場,老朽年七十,奔波半生,心神俱疲,準備帶著手藝入土了。”
瘦老人干笑兩聲,捻出銅板,戴上雜毛烏氈帽。
聞言,婦人漏出些許不滿,不過大庭廣眾之下,也沒有多說什么,拉著兒子快步離開了。
謝應玄上前,放下三枚銅板,贊道:“老先生這手藝的確厲害,佩服。”
他隱約能感覺到皮影紙人耍銀槍時,釋放而出的凌厲槍意,哪怕在臺下,謝應玄都有些坐立難安,由衷佩服,這老人絕非凡俗之人。
“謬贊了,不入流的手藝而已。”
老人收下銅板,飲了一口烈酒,看著青年離開的背影,輕聲哼唱起戲曲。
待到人群散了,老人推著戲車離開,途經一處巷口,有位身披斗笠的男人走了過來,尊敬躬身。
“見過「皮紙」大人。”
暮色籠罩下,說話之人摘下黑布,漏出一張黃銅面具,正是丹奴。
“化魔丹,可有煉成?”
老人語氣平緩道。
“經人阻撓……失手了。”
丹奴低下頭,直言道。
“方才,我見了那人。”
老人捋了把胡子,目光遠眺,少頃,他緩緩說道:“罷了,這紙你拿去,煉丹之事,切不可心急。”
老人指尖一彈,黃紙“簌”的展開,落在丹奴的面前。
“多謝大人。”
丹奴躬身再拜,老人與推車驀然消失。
他黃色的瞳孔轉動,發出如蒸汽瀉開的嘆聲。
“在這具機械之軀里,也百年了,曾所求的長生,怎會如此苦楚。”
丹奴忽然起了個念頭,低聲自語著:“百年來,我勤勤勉勉為大人做事,犯下無數罪孽,理應還清了恩情……”
丹奴收好黃紙,瞳光泛起,腳步邁向謝應玄所在的方位。
……
漸漸的,雪里夾著粒粒的雨落下。
青石街上,寒煙彌漫。
咕嚕咕嚕的車輪滾滾而過,唱詞綿長悠遠。
月光清冷,投射在一道白衣的身影上,她臉上掛著森然笑意,出聲道:
“喂,老頭。”
唱曲戛然而止。
青煙步伐緩慢,身形如風,已至老人的跟前。
雨雪落在她手中的子午鴛鴦鉞上,寒光閃爍,倏然化作一道煙氣。
“既見香主,為何不拜。”
老人眸光漸冷,周圍的雨雪驟然止住,懸于風中。
“一年未聞,都香主了呀?”
青煙毫不在意笑了下,旋即語氣一冷,說道:“我為什么要拜一個死人?”
呼——
寒風卷起青煙的發絲,一道銀線陡然掠過。
噠。
鮮血滴落。
青煙垂眸,右手小指已被斬下。
“你輸了。”
老人淡淡開口,摘下帽子,繼續道:“你天賦強,也還年輕,心氣太高,便是管中窺豹,我不怪你……”
青煙斷掉的小指仍在滴血,她忽然道:“你覺得,我不是你的對手?”
被小輩打斷,老人的眼神頓了一下。
都說狂徒出了一位將才,青鬼,他是知道的,如今看來,卻有些不知好歹了。
老人平復心緒,問:“你可有取死之意?”
話語既落,空中的飛雪遽地發顫,自老人腳下,大片大片的黑色凝冰鋪開,整條街如墨如幽,二人眨眼已不在人間。
“……”
青煙的口鼻眼不斷溢出黑血,整個人看起來猶為可怖。
念及狂徒的壇主好才,不愿輕易斬了這好苗子,老人復言:“你現在離去,權當……”
黑色的凝冰破碎、蕩漾,一柄寒刃現出,直指老人的脖頸。
倏然,碎冰復凝成銀槍,猛的往前一送。
鏘!
雙尖相撞,無形勁勢炸開。
鴛鴦鉞扣住槍身,順著柄上游。
老人棄槍,袖中一絲銀線射出。
噗嗤!
瞬間在女人腰腹打出一個口子,帶出一朵妖艷的血花。
老人倒退一步,看著血衣女人,沉默著。
青煙整張臉被黏膩的污血染滿,卻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說道:“怎么?”
“用兵,你在上乘。”
老人出聲,不得不承認,青鬼的武藝幾近巔峰。
“但勝負,你落下乘,以你的資質,再過幾年,我亦懼三分,何不各退一步。”
老人仍有耐心,繼續道。
“我,要你死。”
青煙挺起身板,一字一句說出。
“好,夠狂!”
老人胸中有莫名的感覺,對青鬼這具身體越發滿意,若是抽魂剝皮,定能成為麾下第一尸紙人。
慘白的月色照進,他的身后的影子,忽而裂分出數道,各持不同的兵刃。
煞氣幾乎凝成實質,一滴一滴的黑雨落下。
唰唰唰——
老人袖口飛出數張黃紙,須臾間變化成紙人模樣,與此同時,身后的影子爬上紙人,空洞的眼睛陡然有了神采。
“今日,讓你死而無憾。”
老人身上釋放出一層無形濁浪,月色倏忽隱去,整個清河縣籠罩于漆黑之中。
“死!”
青煙身形閃爍,如一道寒光掠過。
穿著戲服的紙人擺陣合擊。
鏘鏘鏘!
萬千刃芒綻放,與銀線交織,霎時間撕裂洶涌的濁浪,與月色繾綣。
無數黑雨震顫,炸開,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化作寒煙升起。
哐。
最終,一柄鴛鴦鉞脫手而出,落在地上。
雨雪傾盆而下,打在殘破的紙人身上,黃紙被血泥染滿,再沒了效力。
“不容僭越。”
老人咽喉顫動,吐出四個字。
在他的面前,青煙立定著。
嗤——
鮮血忽而噴濺,從脖頸,從胸腔,從腹部,從大腿瘋狂傾瀉。
鮮血淌盡,女人身體化作無數碎塊,倒在地上。
“……”
老人緩緩低頭,他的胸前,插著一把斷刃。
而那柄斷刃,被一只遍布傷口,白骨森然的兩指斷手抓著。
恨不得再捅入三寸。
什么時候……
老人的視線模糊起來,踉踉蹌蹌扶著戲車,生機在寒風中一絲一絲褪去。
鴛鴦鉞上,淬了劇毒。
青鬼,夠陰的。
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朦朧的眼中,無數碎塊冒出青色煙氣,詭異地蠕動起來,不多時,那個女人從地上爬起。
漏出虛弱的笑意。
“老東西,這一局,平了。”
青煙整個人沐浴在鮮血中,仰面迎接著風雪,自嘲一笑:
“不過,以命搏命,還是我厲害些。”
街上的一切安然無恙,唯有一位穿著戲服的女子,靜靜推動戲車走著。
截天教香主——皮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