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
接二連三的羞辱令光頭大漢失去理智,認為此人不過空有出其不意的伎倆,根本破不開自己的石皮之軀。
他手腳并用,以更快的速度撲向場上之人。
“……”
輕微的嘆息聲響起。
隨后便是沉悶的入肉聲,和落水的噗通聲。
眨眼間,場上哪兒還有光頭大漢的身影,浪花拍在船上,只剩下含糊的求救聲。
“好強!”
王靈掩嘴驚呼,場上的謝應玄氣息平穩,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謝兄厲害,快快入座。”
王才君連連稱贊,走上前將謝應玄引進內室,招呼下人燒水倒茶。
看著這道算不得威猛的背影,陳顏目光之中有異色流轉。
困惑,詫異。
前兩腳可以說是快、猛,而第三腳,饒是她都沒看清,若是自己對上此人,也唯有喝河中冷水的份。
到底是什么來頭?
陳顏思考間,被程太冉小聲招呼過去。
到了一個幽暗的角落。
“有變數了……”
程太冉沉聲道。
“算不得變數,不是更安全了么?”
陳顏看了他一眼,慢慢道。
“說的也是,水上飛估計已經收到消息,王家兄妹都在,他們肯定忍不住要上了。”
程太冉咪起眼睛,嘿嘿一笑。
水上飛是清河縣外的勢力,比尋常的水賊厲害不少,跟王家有仇,背靠黑劍山莊。
程太冉放出消息,以船為餌,勾引水上飛阻截,又暗自接引了兩位煉肉境的武師上船,只保護自身安全。
屆時,水上飛大鬧一通,甚至殺死王家兄妹,將矛盾徹底點燃。
陳家和程家就可以借機發難,邀請其余世家討伐黑劍山莊。
“到時候黑劍山莊的鑄兵之術法,還不是手到擒來?”
程太冉得意道,絲毫沒有把即將到來的水上飛當一回事。
“我倒要看看,王才君找來的這些狐朋狗友,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
陳顏冷淡地說,不知為何,腦海中又出現了剛才那人的身影。
她忽然覺得煩躁,使勁搖了下頭。
……
船上點起五顏六色的燈籠照明,緩緩行駛在長河上。
樂曲應和著水浪,一重又一重,將玩客的心思推到云邊,不多時,許多人便醉了去。
飯畢,謝應玄靜靜坐在二層的包廂里,看著東方月明,潮起潮落。
隔壁包廂時不時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是蘇穗在里面練武。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
一位穿著黑色長裙的少女走了進來,手中端著茶水和點心。
“謝堂主,聽說你喜歡吃梨花膳的甜點,特意給你多帶了些。”
王靈淺淺笑著,端坐在謝應玄的對面。
“多謝王姑娘的好意。”
謝應玄頷首,伸手拿了一塊淺綠色的果脯,嚼了嚼,酸甜味。
氣氛緩緩沉靜下來,耳邊也唯有潮水拍擊聲,和王靈緩急交錯的呼吸聲,似乎有些緊張。
“我有一事相求。”
片晌,少女忽然開口道。
“但說無妨。”
謝應玄并不意外,又伸手拿了一塊果脯。
“此行可能會遭遇很嚴重的伏擊,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王靈輕咬嘴唇,認真道。
“什么?”
謝應玄愣了一下,前半句預料之內,后半語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王家請自己來護船,遇到危險,還希望謝應玄保護好自己?
此時,外邊傳來女人的呼喚聲。
“王靈,你在哪呢?”
王靈無奈起身,兩步一回頭,不斷暗示著。
“我知道了。”
謝應玄點頭。
房門關上,王靈調整情緒,轉角便遇到了正在尋她的陳顏。
“你干什么去了?”
陳顏看著王靈身后的一排房門,若有所思道。
“啊?喝多了走錯樓了。”
王靈小臉略微發紅,看起來當真是酒意上涌,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嗯。”
陳顏不動聲色點頭,扶著王靈回屋。
送回王靈后,陳顏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二層船樓,目光幽暗,一間一間掃過去。
除卻不時有咚咚咚的令人臉紅的聲響外,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
或許是想多了吧。
王靈這小毛孩,可別把計劃隨隨便便泄露了。
……
良久。
謝應玄從蘇穗的房間走出,默默走到甲板上。
眼前的景色越發開闊,看起來即將出縣。
厚重的云層在月色下緩緩挪移,猶如兩團洪水猛獸,吞天食月。
倏然,一道青色如流星般的輝光劃過。
在謝應玄的眼中。
它被光焰籠罩,越來越大,嘶吼咆哮著撕開云霧,將整片天空一分為二,不斷飛向遠方,逐漸沒入昏暗的地平線。
徒留下一道青色的煙氣,歸于寂靜。
轟!
令人窒息的光亮驟然盛放,將遠方地平線照徹。
一柄劍的龐大虛影自地面升起,與那道青光對抗,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碎裂。
極其耀眼的蘑菇云升騰而起。
其間的一切都被粉碎,層層勢浪排開。
距離不知幾何,就連謝應玄所在之處都感受到了輕微的搖晃。
“那里……發生了什么?”
謝應玄心中震撼,流星還是?
夜色已深,似乎無人注意到這一切。
在遙遠的地方。
嗤——
鎧甲覆蓋的體表,不斷有鮮血噴濺。
穿著漆黑鎧甲的人呼了口氣,緩緩收回修長的大腿,一把比人還要更大的巨型弓箭摔在地上,弓弦根根崩斷。
咚。
整個人跌坐在地,摘下頭盔。
“……”
青煙整張臉被鮮血染滿,發絲傳出燒焦的氣味。
“劍葫山,應該死絕了。”
方才正是她把弓搭在腳上,將弓弦拉到極限,一箭朝著劍葫山的方向射去。
沙沙沙。
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來者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表情,怒斥道:“我說怎么這么大動靜,青煙,你做了什么?這弓是朱大人的藏品啊!”
“無妨,反正他老人家不玩,我借來用用。”
青煙躺在地上,身體濺出的血又詭異地倒流回身體。
“奇了怪了,你怎么撐得開這弓……屮!你用腳開弓的?”
看著弓上的鞋印,這位師兄差點沒嚇暈過去,這維護的費用,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就從青煙的俸祿里扣。
……
幾日后,大船已徹底駛離了清河縣,開進了太明湖。
王靈口中的伏擊還沒出現,天氣似乎越發晴朗,船上的人都沉浸在一種懶洋洋的喜悅中。
謝應玄闔眼靜靜存想,聚氣境已推進到了30/100,若是讓他將靈氣外放,加之披風淬體訣的控靈之法,也能初步御劍了。
不過,或許破不開運轉鎮獄修羅功時的肉身。
十八重境界,意味著十八重的氣血提升,單是這第一重的負壓,就已經超過了謝應玄所能承受的極限。
所謂鎮壓天地萬岳,是何等冠絕的場面。
“你覺得我們這一程,能不能安安穩穩過去?”
出乎意料的,陳顏主動上來找謝應玄搭話。
此人身披青白色的裘衣,手中舉著一杯果酒,神態自若。
自從上次謝應玄小試拳腳后,陳顏對他的態度似乎溫和了不少,時常過來搭一兩句話,不咸不淡,看不出用意。
“自然可以,畢竟我們所在的船,可是有三大家族的核心子弟,近百名武者,何人膽敢侵犯?”
謝應玄隨口回應。
“清河縣外匪徒猖獗,亡命之徒不勝枚舉,總有人敢于一試。”
陳顏淡定道。
“陳姑娘的意思是?”
謝應玄側過臉,看向這個女人。
“若是匪徒來了,你先保護誰?”
陳顏語氣平靜道。
“王家聘請我護船,自然應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保護雇主。”
謝應玄如此說來。
陳顏莫名一笑,從兜里抽出兩張銀票,合計二百兩,放在謝應玄的面前,說道:“現在,我聘請你護我周全。”
沒等眼前之人開口,陳顏補充道:“防范于未然罷了。”
謝應玄默然,裝作不經意掃了一眼陳顏身后的武者。
無論是姿態、氣息,還是自信的表現,都足以表明和其余磨皮武者不是一個檔次的。
在這種情況下,卻依然要聘請自己保護陳顏,她就這么確信會有人來伏擊?
……
兩日后,依舊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
遠方出現了一片陸地。
大船在一座小島上靠岸,眾人紛紛上島。
船上,謝應玄起身,發現在一個隱秘的角落,留著緩緩燃燒的三柱香。
這股幽香持久而不散。
這是一片地圖上沒有標注的荒島,林子里有鮮艷的果子,和些許長了角的鹿。
不多時,蘇穗拎著一小籃果子回來了。
“這個可好吃,要不要嘗嘗?”
謝應玄接過果子,目光卻落在遠處的程太冉身上,趁四下無人,他在偷偷點香。
不過,程太冉為什么要這么做?單純為了供奉?
……
遠處,天空中,懸浮著如同大號孔明燈般的東西。
在孔明燈的下方,兩個人坐在其中。
“程家小子還是上道的呀。”
黑衣的男人笑道,他是截天教的教徒。
“中了魂香,能不上道嗎?再等等就可以收網了。”
白衣的女人俯瞰著遠處的小島,漏出微笑,她同樣是截天教的教徒。
“陳家那女娃,真以為事情這么簡單?”
“等水上飛跟他們拼得兩敗俱傷,咱二人再合力出手,以魂香迷住,到時候什么王家、陳家、黑劍山莊……不都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黑衣男人越說越得意。
程太冉就是被尊者大人親手煉制的魂香控住意識,暗中操控之下,程家一部分的資產早已被偷偷轉移了。
只可惜魂香數量太少,還要配合特殊的功法才能起作用,不然讓程太冉插魂香,事情就簡單不少。
“話說,玉面鬼是不是想對黑劍山莊動手來著,怎么最近不見她的蹤影?”
白衣女人想到什么,有些疑惑,若是和玉面鬼聯合起來,以蠱毒操控,成功率還能再高上一成。
“誰知道呢,那女人可能玩膩了吧。”
黑衣男人無所謂地聳肩,少個人還能多分錢。
“我好像看見水上飛那群家伙了。”
……
島上,陳顏定住腳步,看向湖面。
幾支船若隱若現,以極快的速度趕來,她的眼睛忽而瞇起,招呼著身旁的武師拿裝備。
陳顏自己則是快步走向謝應玄。
“他們來了。”
陳顏輕聲道,沒想到是這個時候遭遇,此時上船恐怕來不及了,只能在島上應戰。
可惜,船的那幾門火炮派不上用場了,同時也失去了居高而下的優勢。
“嗯。”
謝應玄目光一凝,隱約有百八十人朝著自己的方位而來。
島上合計有一百名武者,看起來不落下風。
但是,他明顯能看見幾個塊頭異于常人的家伙,身高八九尺,披著重甲,比熊還健碩很多,恐怕不是磨皮境的武者應付得了的。
陳顏趴在謝應玄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后者帶著蘇穗進了樹林。
王才君看起來有些驚疑不定,程太冉則面不改色。
“怎么搞的,遇襲?”
“水上飛?”
場面一度混亂起來,好在有王才君和幾位心腹穩住局面,勉強組織眾人行動起來。
第一時間上船或許還來得及,如今水上飛的盜匪已逼至眼前,只能邊退邊戰,利用島上的地勢拉鋸。
眾人紛紛退進樹林。
就在此時,異象突生,凄慘的叫聲傳出。
“啊!”
有幾名武者倏忽對著同行者拔刀,得手后躲進了幽暗的叢林中。
“怎么回事?有內鬼?”
人群越發慌亂,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逃竄,一拍就散。
而水上飛已登岸,不時發出令人恐懼的嘶吼聲,狂笑聲。
有些地方傳出兵刃交加的聲音,怒吼和咆哮混雜在一起,大戰已一觸即發。
“謝哥,你盡管去做吧,我來保護王小姐。”
蘇穗停下腳步,抬起頭說道。
周圍傳來嘶吼聲,兵器入肉聲,在這種情況下,謝應玄獨自一人才能發揮最強的實力。
“蘇鏢師說的在理,王家也有煉肉境的武師守著,護住幾人不是問題,謝堂主還是按計劃行事。”
王靈眨眼,認真說道。
“我明白了。”
謝應玄點頭,所謂的計劃,是陳顏剛剛才告訴自己的。
她早就知道程太冉與截天教有染,還安插了臥底在武者的隊伍里,為的就是最大程度削弱船上的實力。
因此,陳顏充當了間諜的身份,以降低程太冉的警覺。
而王靈將計就計,船隊明面上正常行駛。
暗中多請了四個煉肉境的武師上船,在能夠剿滅王家仇人水上飛的同時,牽制住程太冉帶來的武師。
陳顏希望謝應玄出手,擒住程太冉,事后再補三百兩的銀票作為報酬。
這件事沒有告訴王才君,是王靈和陳顏私自商議的,若是被王才君知道了,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同意船行駛的。
“……”
謝應玄奔馳在樹林中,不時觀察周圍的情況。
潛藏在武者隊伍中的武師動手了,出招凌厲,如入無人之境般,三兩下便將水上飛的匪徒打死。
煉肉境與磨皮境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此時,有一名八尺高的披甲大漢朝著謝應玄就是一斧子砍來。
嘭!
謝應玄側身躲避,甩出一把石灰。
趁著大漢分神之際,一拳砸在他的頭盔上。
鐺!
劇烈的鳴顫下,大漢被震得七葷八素。
謝應玄并指戳在他的咽喉處,瞬間傳出骨頭碎裂的聲音。
鮮血噴濺,很快便沒了聲息。
謝應玄暗自度量,這些巨人般的大漢,力量和防御要比尋常磨皮境武者厲害很多,但綜合又不如煉肉境的武師。
像這樣的精英,水上飛帶了有十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