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大堂之上，皇甫嵩和韓起吵了起來。

王允餓著肚子，想走又不敢走。

二人吵到最后相持不下，韓起放了一句狠話，質問皇甫嵩：

“皇甫公，你是不是想奪了起的兵權？”

“這……”

皇甫嵩吵得面紅耳赤，被這一句話噎住了。

他的確沒想過奪韓起之兵權，要的只是對董卓一系除盡，避免留下禍患。

氣氛尷尬至極，有些劍拔弩張。

韓起見對方并不是來奪兵權的，反倒松了一口氣，行禮致歉：

“皇甫公，是起得罪了。切莫責怪！”

大家心知肚明，這種非常時期，其實每個人的神經都高度緊張。

暮色下沉。

此際已是十一月，天黑得特別早……

皇甫嵩再次強調：

“府尹，您是朝廷任命之河南尹。你韓牧遠誅殺董賊，朝野上下無不欽佩，但董卓一案，事關重大。”

韓起反問：

“那八十多歲的老婆子非殺不可嗎？”

“對！”

皇甫嵩義正言辭，“我朝以孝治天下，那董卓之母未把董卓教育正直，便是其罪過！”

哈哈哈……

韓起差點笑出聲來，董卓多少歲了，五十好幾了，他娘八十好幾，快九十高壽之人，還去管教董卓？這就是你們大漢朝的孝，可恥！可笑！

他極力壓抑著，最后妥協道：

“殺便是，就一老母……”

皇甫嵩奇問：

“你留他九十老母作甚？你自己供著，當母親嗎？那歲數都能當你翁祖母了！”

韓起不服道：

“對，起便是供著她，供她養老送終！也是成就起的一番孝名！”

“你……”皇甫嵩氣得有點說不上話，看來這韓起也是利用這點在作秀啊。

他毅然決然：“那便留她不得！”

韓起一拍桌子：

“帶人上來。”

哐哐哐，手下動作麻利，像抬轎子一樣，把一個糟老太婆抬到當下。

四周舉著火把，皇甫嵩這才認清她是董卓之母“池陽君”。

韓起賭氣一般朗聲道：

“此人，為董卓之母。株連之罪，明日午時，斬首示眾。”

“諾！”

這下，皇甫嵩才肯善罷甘休。

他坐下后，又追問：

“董卓那廝還有一孫女，名為董白，賜封‘舞陽君’，難道府尹會不知道？”

皇甫嵩繼續逼迫韓起。

韓起一拍桌子，王允趕忙起身阻攔道：

“二位大人，求求你們了。這都什么時候了……快些歇息，明日再審不遲啊……”

他本是想和稀泥一般討好兩邊，結果兩邊都不討好。

皇甫嵩催促道：

“今夜，必須審完那‘舞陽君’！”

韓起氣不打一處來，董白多少歲，十歲啊！這都要趕盡殺絕……

咚咚咚——

腳步聲臨近，下人來報。

“報，幽州來的……圣旨！”

圣旨？

嗯？

眾人聽得大事不妙。

且見使者手持幽州牧節杖，喘著大氣趕來，宣布一件大事。

幽州牧劉虞登基。

王允顫顫巍巍，第一個朝著北方拜倒跪下，大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一跪，多少還是有帶動作用的，許多在場之人跟著效仿。

使者繼續宣讀第二封圣旨，新帝劉虞拜韓起為關內侯。

“關內侯！”

皇甫嵩都震驚了……

秦漢二十等爵位中，關內侯排名第二，第一為徹侯。

關內侯，有其號，但無封國。

可關內侯的名號是最響亮！

漢武帝時，有衛青、李敢二將官拜關內侯，漢元帝時，有陳湯殺匈奴郅支單于，官拜關內侯。

如今韓起被冊封關內侯，說明劉虞已經和韓起聯系上了。

只要冀州所有的戰事平定，劉虞便可入主雒陽，成為新的帝王。

使者把圣旨遞給韓起，年輕的聲音故作深沉道：

“韓侯放心，今上為顧全大局，對昔日舊官，一律保持官職不變。念及韓侯誅殺董賊有莫大功勞，連升十九級爵位，還望韓侯莫要推辭。”

“起，當仁不讓。”

韓起什么人，才不學什么士大夫玩禮讓的假把式。

而且，這位使者不是別人，正是年僅十六歲的楊脩。

楊脩扮作使者，見哄騙住了眾人，得意一笑，對韓起安撫道：

“今上特地交代，董卓一案，交由您韓侯親自處置即可。無須再進行請示……”

“諾！”韓起應道，“謹遵圣旨。”

皇甫嵩一聽，這下自己沒戲了。

楊脩又展開第三封“圣旨”，文縐縐地朗聲念誦：

“……何太后亂政王室，罪不可赦，念在其實靈帝之妃，故貶為庶人，逐出皇宮。”

新官上任三把火……

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劉虞第一刀宰的是何太后。

這倒也符合常理，畢竟這何太后是先帝的外戚。劉虞登基哪還容得下何太后？

外戚被除，在場官吏無不拍手稱快。

韓起喜道：

“來，天使這邊請。今日，起，為天使接風洗塵！”

兩人手拉手走了，留下大堂上一臉震驚的王允和皇甫嵩。

王允想不明白的是：

不對……他韓起什么時候開始聯系劉虞的？動作如此之快？

這使者，好似在哪見過。眉清目秀的……

難不成是劉虞身邊那個叫田疇的？

皇甫嵩對此不會有任何質疑。劉虞稱帝，本就是眾望所歸。

次日。

皇甫嵩帶著兒子和五百親兵，監斬那些死刑犯后，走了。

“皇甫公且慢！”

韓起策馬追來。

皇甫嵩騎在馬上，扭頭一看，是韓起帶著親兵護衛追來。

他帶著涼州口音說道：“喔，現在該稱呼你為韓將軍了，哈哈！”

“哈哈！”

兩人說著涼州話，說不親切，是假的。這世道的鄉土人情，依稀保留著該有的厚度。

韓起下馬，向皇甫嵩一拜：

“皇甫公，回長安后，請務必留意漢中動向。”

皇甫嵩冷笑一聲：

“哼，你小子。確實，那漢中有張魯張公祺，益州牧劉君朗……本事沒有，野心卻挺大。”

“走啦！”

韓起揮手告別。

他深知，在皇甫嵩這種老資歷面前，做好晚輩的姿態，最得他心。實際上，這提一嘴益州劉焉只是順帶的。州牧的制度本就是劉焉提出的，朝廷也仿照光武帝的做法，把劉焉的三個兒子都扣在了雒陽中。

是故，韓起倒是不擔心劉焉現在會反叛。

他的長子劉范、次子劉誕、四子劉璋都在韓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