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弘農郡。

楊氏門庭迎來四面八方的客人。

衛瑁、衛仲道見到在楊家中做客的劉表和袁熙。

一番互相介紹后，劉表對韓起在河東郡的郡治十分感興趣，主動攀談一番。

衛瑁、衛仲道作為晚輩如實相告：

“回劉公，我朝本就開放鹽鐵之營，這對民間本是好事。可這韓起當了郡守，便收回鹽鐵，極大影響我等營生。”

“嗯。還有呢？”

劉表笑笑，未做任何表示。

衛仲道思索片刻，尷尬道：

“他派人抄了我家的鐵器，追查稅收。”

秋后算賬？

劉表看看袁熙，未說什么。

雙方側重本就不同，聊不了多少，衛仲道自感無趣，行禮便結束了交流。

衛瑁追到他房間，問著：

“仲道，何故離席？”

衛仲道搖頭：“三叔父，話不投機，仲道亦是無可奈何。”

衛瑁感慨：“罷了，人家劉公何等名士，肯見待我等，我等亦是大大榮幸。”

他心中竊喜，以后見了豬朋狗友，可以吹噓自己見過當世“八顧”之一的劉表。而衛仲道滿臉憂愁。

入夜，用過晚飯后，袁熙才與劉表密談此事。

“劉公，今日已掌握韓起在河東郡的大概信息，您看，還需作何準備？”

劉表早已打好腹稿，先試探問著：

“賢侄，你怎看韓起此人？”

袁熙一想就來氣，這可是殺父仇人，當下攢緊拳頭，切齒道：

“此人？哼！熙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飲其血、抽其筋、拔其骨，挫骨揚灰！”

劉表勸道：

“賢侄莫沖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等要對付韓起，先當了解其心性，摸清動向。”

袁熙大口喘著氣，算是緩和過來。

劉表試探問著：

“這韓起，可否有家眷？”

袁熙雙眼一亮，忙道：“劉公是說，族其三代，防止報復？”

“……”劉表沉默了。

“好！”

袁熙用拳頭砸向地面，“便叫人再去探查。”

劉表扶住額頭，就不知道衛氏的叔侄是否了解這些。

他又問袁熙：

“你借楊氏的私兵，人數幾何？”

“五千。”袁熙伸出五指。

五千？

劉表怔了怔，略感驚訝，這可比一郡縣的守城兵都要多。得虧弘農楊氏拿的出這般大手筆。況且袁紹與楊彪私下有些過節，楊彪竟會如此慷慨？

可轉念一想，豁然開朗。

楊彪的正妻可是堂堂汝南袁氏啊！

而且，這位袁氏夫人可是袁紹的同輩兒，同族兄弟姊妹之間的關系，自是不必多說。

袁熙大膽說出計劃：

“劉公，此事不勞您費心。熙自會兵分兩路，一路一千人，偽裝為白衣商隊，隨你一同去往安邑。探查清楚韓起動向，就……”

說著，他做了一個手刀切割的動作。

劉表好奇：“那另一路呢？”

“另一路則先在弘農接應，饒是四千眾一并行動，委實過于顯眼。”

那是必然……

劉表不禁吐槽，你若上一千人的白衣商隊這般浩浩蕩蕩進安邑，人家守門士兵必然也會盤查詢問，那兵器不就暴露了么？

意思是，這一千人純粹是賣兵器的？

劉表暗暗擔憂，莫把人家韓起當傻子。

四月初九。

劉表按計劃進入，坐著馬車進入安邑。

接待的官吏將劉表安置在城西一處新修的驛館，只說郡守去巡查解縣、猗氏等地，請大名士劉表暫且住下。

韓起不在安邑？

劉表早就有所準備，暫且住下，書信一封給弘農的袁熙。

只是這一住，就是十日。

奇怪！

韓起十日都不回河東郡治所安邑的嗎？

他人呢？

袁熙等了八日，早就不耐煩了，書信指揮，將“白衣商隊”分散兩百人去最遠的汾陰探查，其余兩百去解縣，兩百去聞喜，最后留四百在安邑待命。

***

***

韓起不是不路面，跑去接馬騰與韓遂。

自那日收到董卓的書信，他預感不妙。

馬騰、韓遂壓根就不是董卓軍團內部的自己人，相當于其他部落首領。反倒是李傕、郭汜屬于關系不錯的外援。

若真召喚馬騰、韓遂入京，那必是雒陽出了大動靜。

可賈詡給的書信只提及陛下的選妃大事因黑山軍在冀州、并州交界處起事而延后，滿朝又是忙著出兵平叛之事。

總不會咱董太尉要請馬騰、韓遂去出兵平叛吧？

那大老遠的路上損耗誰負責……

韓起想來想去，只推測是董卓又在考校自己，干脆很禮貌地書信給這兩位涼州大活寶。馬騰及時回信，表示立即動身前來。

韓遂就陰險許多，沒作任何表示。

四月中旬，總算在右馮翊的境地內接到了馬騰。

“見過馬將軍！”

韓起主動打著招呼。

韓遂身材高大，長得五大三粗。

他瞧韓起這般年歲，與長子年歲接近，只比馬超略長幾歲，一樣的年輕英氣，一樣的身材挺拔，哈哈大笑：

“韓郡守真儒將也！”

又見韓起身側站著一員猛將。

張相貌端正，目若朗星，一身全新打造的厚重鎧甲，閃閃發亮，神態嚴肅威武，令馬騰羨慕不已。

“請。”

“請。”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聊。

在韓遂這隊五百人親兵之中，韓起還看到一個頭上顯示「韓遂」姓名之人。

你不是不來么？

韓起也沒當眾戳竄他，任由韓遂混在馬騰軍里，一路接著這兩位外援回到河東郡，擺酒設宴招待。

回到河東郡內，韓起全圖視野一開。

發現劉表依舊待在驛館。

袁熙也來了……

韓起豪邁說道：

“馬將軍，今日設宴款待，我們吃驢肉！”

“驢肉？”馬騰奇道。

他常年在西涼、雍州一帶，可沒吃過什么驢肉，頓時覺得十分新鮮，心中充滿期待。

吃驢肉一事可由兩位名人作保。

一是關東大豪戴良，字叔鸞，汝南慎陽人。戴良的曾祖父戴遵，字子高，漢平帝時擔任侍御史。

戴良才高倨傲，放誕無節，其母好驢鳴，他便常學之，以娛樂焉。當然，他家所養之驢，到了一定年紀，自然是宰殺烹飪來享用。

二是王粲，建安七子。

其文學造詣，自不必多說，關鍵是王粲此人，亦喜歡學驢叫、吃驢肉！

韓起不過是在治理河東郡時，發現地方上的山林、草澤沒有得到足夠的開發，時常也有散養之驢。而驢的習性，本就有一定地域守護性，不似馬匹能成群而養。

命下人尋找一些老驢，用錢買下，當作設宴款待的肉類備菜。

進入驛館。

韓起單獨多備上一處房間，邀請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韓遂”。對方頭上的標簽是「后顧之憂」。

他心中一凜，幻想著：

要是這是偷襲，把韓遂殺死又當如何？

可最后思想斗爭的結果是，忍住。

小不忍，則亂大謀！

韓起作了一個簡潔的邀請手勢：“這位將軍，請。”

韓遂臉色尷尬堆笑：

“呃……多謝郡守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