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的戰事并未直接影響雒陽民眾的情緒。

一是軍機不可隨意泄露；二是天子選妃之事過于喜慶。

隨著“荀氏八龍”荀爽、書法大儒蔡邕等名士陸續到雒陽，城內已聚集大量的追隨者，有更多的太學生為和平盛世推波助瀾。

皇宮，東觀。

天氣已涼爽許多，韓起還在此地翻閱竹簡書籍。

東觀，即皇家圖書館。

除了有藏書之用外，也會有特派官員來此地編修、檢校書籍，蔡邕等博士就在此地工作過。

蔡邕找來韓起，態度畢恭畢敬：

“使君，已按你的囑托辦妥?！?

“很好?！?

韓起含笑點頭，專注看書。

兩人能有如此懸殊的態度差距，從蔡邕上次來京入東觀修書開始。

蔡邕首次在朝會上被何太后詢問女兒婚事，心里擔憂。

韓起只蔡邕說了一句，“蔡博士，你也不想你家閨女被陛下直接選中吧”，竟嚇得蔡邕連連求饒。

不過，韓起開出的保密條件也很簡單。

讓主政鴻都門學的蔡邕把圍棋納入考核項目之一，推廣圍棋，豐富這些才子們的娛樂罷了。

蔡邕一聽，也不是什么無傷大雅之事，這下棋亦是文人喜好之一。

這也是韓起躲入皇宮后的小小發現——圍棋竟然已經被靈帝放在庫房里，擱置不用。棋子是用石英石打磨的籽粒，只不過棋盤卻不同于后世的規格。

游玩規則亦是簡單——單純就是黑子與白子，十字打劫為“吃”，輪換回合，最后數目數。前漢景帝為太子時，與吳太子爭奪棋路而發生了沖突，景帝一怒之下，舉起棋盤砸死了吳太子。

是故，此世間早已有圍棋，缺的只是推廣。

韓起特地叫宮女做了一副橫十九、豎十九的棋盤，先教會蔡邕玩，再讓蔡邕去推廣。

甚至，連天子劉辯都迷上。

俗語便是人菜癮大……

蔡邕見韓起經常在東觀看書，且這面容長相十分俊朗，好奇問著：

“使君，能否賜教姓名？”

韓起禮貌回絕：

“蔡博士，您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且知道，本使君為陛下行事即可?！?

這么一說，蔡邕更好奇了。

蔡邕猜測他定然不是宦官，問著：

“那使君……總得有個稱呼吧？”

韓起冷笑，勸道：

“現在，整個雒陽的人都在打聽某之下落?！?

蔡邕見過酒后胡言的，沒見過這么吹的，一臉不信。

“嗨，小友……你盡管說吧，說什么邕都能接受?！?

韓起大小眼瞥了他一目，帶著挑釁口吻反問：

“真的？”

“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蔡邕拍著胸脯保證。

韓起站起來，把一卷新的《山河評》交給蔡邕，吩咐道：

“那蔡博士，可愿意幫某發布這一期新的《山河評》？”

《山河評》？

什么！

你……你小子，就是“山河居士”？

蔡邕騰的一下站起來，又氣又惱，說不出話來。

上次那兩期《山河評》把蔡琰的名號都拱到雒陽圈子熱搜第一的寶座?，F在，許多人都在拭目以待，看誰會先娶到蔡琰。

蔡邕重新審視著眼前這位八尺男兒。

冷峻儀表，似乎內斂殺氣，身形壯實，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使君，你……真是‘山河居士’？”蔡邕還是不太敢確定。

韓起禮貌應答：“蔡博士，何須如此訝異。”

蔡邕想到上兩期的《山河評》都是在曝光他女兒的事跡，感到無比驚奇，出于老父親護女心切的態度，他很是憤恨這種行為。

“你！從而得知小女幼年軼事？”他質問著韓起。

韓起挑明了說：

“蔡博士莫氣，某亦是無可奈何。若不是采取非常手段，蔡博士怎會協助某？”

“哼！協助？”

蔡邕急了，一甩袖子，吹胡子、瞪眼，怒道，“邕絕不會助你等卑鄙小人！”

“我都還沒說呢？”

“哼！你不是要邕幫你發《山河評》嗎？”

韓起尷尬笑笑：

“非也非也，《山河評》換誰發亦是發。還有一件要事，須蔡博士使人送兩份信件去河東郡?！?

送信去河東郡？

那可是前線？

蔡邕在朝堂上感受過討論前線戰事的緊張氣氛，立即聯想到白波賊一事。

他好奇反問：

“送信？你自己不會去叫人送？”

韓起解釋道：

“某現在身陷囹圄，這偌大的皇宮，關著某的志向。”

蔡邕一吹胡子，心想，這廝怎么又在吹噓？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不喝酒的，比喝了酒的還醉……

“誰關著你？”

“袁隗。”

“??？當朝太傅！”

蔡邕感到十分震驚，單是一個董卓他都怕得要死，更何況是董卓的舉主袁隗。

他總覺得氣不過，直接問：

“助你亦可。但你且說說，你到底姓氏名誰，不然，某連你底細都不清楚……哼！虧你還想請某相助，這點禮儀竟沒有！”

韓起恭敬行禮：

“在下韓起。”

??？

蔡邕驚得差點站立不住，殺袁紹的，就、就、就、就是他？

自他到雒陽之后，坊間傳聞袁紹之死，越傳越離譜，可總歸“韓起殺袁紹”一事，傳遍滿城，現在幾乎天下皆知，韓起是汝南袁氏的死敵。

韓起的惡名，滿天下！

怪不得……

蔡邕似乎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怪不得這小子整天躲在皇宮里，怪不得他說什么被關著。

“敢問衛仲道要娶小女一事，當真？”

蔡邕最關心的便是自家女兒。

“怎么？蔡博士……人家河東衛氏怎說也是望族，你瞧不上？不愿下嫁？”

“不……”

蔡邕心中忐忑，“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那衛仲道人品如何……”

他突然想到韓起要寫信去河東……

難不成，是在跟衛仲道溝通此事？

好啊，這個衛仲道，竟用輿論造勢……

韓起微微一笑。

***

***

十一月初。

朔風呼嘯，如刀削大地。

河東郡的戰況十分膠著，牛輔以呂布為先鋒，直接以騎兵為主力，沖了一波白波賊，依仗騎兵沖陣的優勢，打了一個大勝仗，將白波賊逼退到臨汾上方的白波谷。

可打到白波谷就尷尬了。

谷地的地勢極為險要，不適合騎兵作戰。

牛輔、呂布等部曲又撤回到安邑。

汾陰城在河東郡以西，此城以在汾河以南而得名。

“爾等快撤，我來殿后！”

徐晃作為官軍縣吏，手持環首刀，護著縣令逃亡在南下的路上，與追上的白波賊死戰。

這批白波賊乃韓暹部曲。

韓暹攻占汾陰，仗著人多勢眾，在遠處下達命令：

“追！快追上去！”

白波賊得到指令，屯長帶領一批百人隊伍，沖向徐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