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時候都如此之冷靜神態自若，能是婦人之仁？

“是的，我的野心比你想象的還要大。為了實現我的野心，我必須獨占瓊州府。”林紓道。“不過我的野心，可能和你想的野心不一樣。”

“野心就是野心，有什么不同？”張紅燈苦笑。

“說起來，我其實也曾想過輔佐你讓你當上皇帝的。”林紓道，“但是輔佐你當上皇帝又如何呢？只不過是讓王朝換一個名字，皇帝換一個人而已，天下格局沒有絲毫本質改變。我想改變這天下本質，我的所有做法你都不可能理解，你的部下也不容許我去做任何改變。”

“所以我只能自己主宰天下！”

“輔佐我當上皇帝？”張紅燈精神似乎好一些了，“一是大明王朝現在已經天下大定，想要推翻它實是難如登天，二是我一個女流之輩，又怎能當皇帝？”

“武則天那是幾千年才出一個豪杰，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她。我自問做不到她那樣的心狠手辣，也沒有她的雄才大略。”

“所以就算有一天我能成就大業，我也會一切都聽你的……因為，出嫁從夫。”

“到時候你想要怎樣實現你的抱負都行，我都會依你。”

“我是個傳統的江南女子。”

“沒用的。”林紓搖了搖頭，“就算你一切都聽我的，你的部下們也不會答應。因為我將來要做的所有事情，和他們都有本質的利益沖突。到時候我終將失敗，實現不了我的……目標。”

“你到底有何……目標？”張紅燈顫聲道。

“這片土地已經人食人一千多年，與禽獸無異，好像中了某種魔咒，一直在循環跳不出這個圈子。城中犬食人皆肥，海烹犬食之、人肉之價，賤于犬豕……貴族高高在上，百姓賤如草芥螻蟻。我想試試，看能不能終結它。”

“林紓……我……好痛……”張紅燈并不能完全理解林紓的話，只是把手伸向林紓。

林紓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張紅燈的手顫抖的厲害：“我多么希望，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眼里浮現出張燈結彩和林紓拜堂的喜慶畫面。

“阿哥妹妹采蓮去……”

一滴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滴入塵埃。

……

“大家快來，我們的主公出事了！”鄭三元沖出房門，對雙方人馬喊道。

人群聞言臉色立變。

雙方頭領迅速沖進院落，然后就看見三個老大全都倒在血泊中。

“火眼張，是你們殺了我大哥！？”陳祖善咆哮大吼。

“陳祖善，是你們的人害死了我們主公！”火眼張怒火如炙。

然后雙方拔出刀來，砍向對方。

“大家快跑，有火雷！”

火眼張和陳祖善聞言大驚，紛紛沖出門外。

“轟！”

陳氏老宅后院發生了爆炸，鄭三元等人悄悄移走了林紓和張紅燈的‘尸體’，至于陳祖義的尸體，早已被炸的粉身碎骨。

火眼張和陳祖善沖出去之后，迅速集結人馬。

雙方展開了火并！

槍聲震天，血流成河。

此時，雙方人馬都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五天的流言謬傳，讓他們早就認準了自己的敵人。

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現在找到了發泄的地方。

沒有流言之前，雙方會互相動手的事情，只有高層知道。

而流言泛濫，就連普通士兵人盡皆知。

因此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冷靜下來勸導自己的頭領。

林紓叫人散播流言的目的，不是讓雙方高層重溫已經知道的事實，而是要讓普通士兵知道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當他們都認準自己的仇人之后，就沒人把林紓當仇人。

方便日后收編。

而且他們全都認準了自己的敵人，就算今天林紓只帶十個人，也全無危險。

至于林紓遭到黃氏望族余黨的刺殺云云，全都是計。

……

走到瓊州府城門口的時候，林紓的‘尸體’站起身來，抹干凈嘴角的血跡。

剛才一路躺著四肢有點僵，需要起身活動下筋骨。

向張紅燈懷里摸去，摸出了十幾兩碎銀。

“把她送回城中，讓那烏給她解毒，她中的毒不重。”林紓對孫才俊道。瓊州這塊地方因為氣候和未開發的原因，常年滋生瘴氣和毒蟲，因此民間也產生了不少用毒高手。數百年的經驗積累，讓他們掌握了用毒和解毒的方法。

那位高手，是黎人中的大巫師，叫那烏。

“諾！”

城門口躺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渾身散發出難聞的味道，綠頭蒼蠅繞著他亂飛。草繩做的褲腰帶扎的很緊，餓肚子的時候就不會太難受。

林紓把一塊碎銀丟了過去。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乞丐歡天喜地的撿起銀子。

當看到碎銀上的那兩道牙印的時候，乞丐的眼睛里有了光，仿佛有了生活的希望。

“怎么？”林紓問道。

“不敢隱瞞公子，這五錢銀子，本是小人的。”乞丐道。

“你的？”

“兩個月前，小人在糞堆里撿到這塊碎銀，歡喜之余有些不敢相信。于是用衣袖擦干之后在上面咬了一口一試真假。”乞丐道，“小人的牙齒上面有個缺口，公子您看，這銀子上面的牙印，也有這么一個小小的缺口。”

呼！

林紓仰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銀子，回到了它最初的主人手里！

我做的這一切，都值得！

銀子是百姓創造的。

最后也該回到百姓的手中。

王朝靠百姓供養才得以存在，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寄生物。

良性寄生應該讓百姓賺銀子。

宿主越健康，寄生物也活的更好。

而不是搶百姓銀子。

封建王朝建立后，君主掌握暴力，于是他們便利用這種暴力搶百姓的銀子。

朱重八稱帝之后，把天下當成是他朱家的，把百姓當成了他朱家的財產，把大明朝廷當成了他壓榨天下百姓的機器。

所以明朝終將滅亡，歷史也證實了它的滅亡。

利用王朝掌握暴力的便利上上下下搶百姓銀子，才是歷代封建王朝三百年滅亡的最終原因，甚至一些王朝堅持不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