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就是字丑了些 (二合一)
- 許仙非仙
- 血中旱道行
- 4539字
- 2024-12-13 07:00:00
太醫(yī)司頂層雅間。
寂靜無聲。
辛其肆捧著一沓卷子,坐在桌案前,腰背僵直,身體一動不動,整張黑臉略微泛紅。
…
另一頭。
在眾多弟子錯愕的目光中,周依追著李拜天噔噔噔跑到樓下,兩人扭打在一起,李拜天含恨完敗,被搶走了試卷。
“呃....”
但只看了十幾息,周依就皺起眉頭。
這份考卷甚至還不如剛才她拿到手的那份,雖然前十頁得了滿分,但從第一百七十三題開始就疏漏百出,牛頭不對馬嘴。
開什么玩笑,這人能是許仙?
什么情況?什么情況!
我弟子的卷子哪去了??
李拜天鼻青臉腫的擠過來,看了兩眼后,他也愣住了。
他感覺自己這頓揍白挨了。
不對!
老謀深算、機敏過人的李拜天,當(dāng)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兩人面面相覷,猛的轉(zhuǎn)頭望向樓上。
這鬼迷日眼的老實人!
當(dāng)即,兩人不再有絲毫猶豫。
噔噔噔直接往樓上殺去!
…
砰!
一腳踹開雅間的大門。
兩人就看見辛其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李拜天走到他身后,望向桌案上的卷子,看了數(shù)秒后,他愣住了,一動不動。
沉默片刻,這位大主考官驀然抬頭,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的喃喃道:
“許仙就是我弟子,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誰來勸都不行,我說的!”
周依意識到不對,好奇走過來,拿起卷子,定睛一看。
陷入了沉思,片刻抬頭,拍板道:
“此子必入我門下!”
兩人目光開始交鋒,四目相對,電弧閃爍。
“第九百九十五題,假令遍身痞疹狀如丹毒,搔之癢痛無時,系屬何癥....這是我出的題,此題竟有五種解法?這....”
這道題是假令綜述,要求言之合理即可。
但眾所周知,言之合理是個口袋,什么都往里面裝,想要讓主考官們覺得“合理”并不容易。
縱然是陳有名與花小蝶,也在這道題上扣了分。
李十針稍好,但也只是少扣一點罷了。
三人都只寫出一種解病思路,哪怕是出這道題的李拜天,也只能給出兩種參考答案。
而面前的考卷之上,赫然寫了整整五種!
而且角度各不相同,有從經(jīng)脈入手,有從藥物入手,有從陰陽五行臟腑制衡入手,甚至是純粹的針術(shù)穴位入手....
精巧絕倫,令人嘆為觀止!
哪怕是參考答案的兩種解法,也遠遠達不到如此精妙細(xì)微,管中窺豹,光是這道題的解法,此人必是天縱之才。
“嘶....這劍走偏鋒的診病思路,感覺好生眼熟。”
三人沉默下來,或許對旁人是劍走偏鋒,獨辟蹊徑,但對許仙而言只是日常操作。
雖然卷頭還未啟封,但三人心中已經(jīng)十分篤定。
此人必然是許仙!
三人表情嚴(yán)肅,沒了剛才互掐打鬧的隨和,變得十分正經(jīng),繼續(xù)往下看去。
如果說剛才還是考官品評考生。
那現(xiàn)在就完全是瞻仰和探尋醫(yī)道真理。
心態(tài)截然不同。
“第一千零七十九題,假令目小毗后,太陽穴之間,忽生顆粒,初形如粟,漸腫漸痛,形如伏鼠,面目虛浮,系屬何癥.....這是我出的題,考的是發(fā)頤和耳發(fā),前年從一部兩千年前的醫(yī)經(jīng)中偶然所見,治法早已失傳,我也只能根據(jù)字面意思設(shè)問......沒想到....”
周依喃喃自語。
李拜天沉聲道:“沒想到,他居然能增設(shè)其他問法,然后自問自答!”
毫無疑問,單就這個考題所涉及到的醫(yī)理知識,許仙甚至比出題的周依更為透徹。
題很有意思,所涉醫(yī)理也很有意思。
但問的很沒意思,沒問到點子上。
所以許仙又補充了正確的問法,然后自問自答。
可換成許仙這個問法,陳有名與花小蝶就一分都得不到,李十針稍微擦了點邊,最多拿到一分。
至于其他人,怕是連題干都看不懂。
甚至很多人自始至終都沒看到這道題,考試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題,假令舌心忽生一粒,如豆如櫻,堅硬木硬,不時脾臟作疼,系屬何癥....此題是我出的,最后三題我故意設(shè)置陷阱,作出誤導(dǎo),沒想到竟被他一眼看穿.....”
辛其肆駭然說道。
歷來醫(yī)評都有個潛規(guī)則,那就是絕不能出現(xiàn)滿分考卷。
原因很簡單。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人滿必敗。
醫(yī)道一途,博大精深,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有人在丁評考核中取得滿分,難免驕狂自大,停步不前。
天衍五十,人衍四十九,尚且留有盈余。
醫(yī)者又怎能全滿呢?
太醫(yī)司就是想通過這個潛規(guī)則告訴天下醫(yī)者,你們要學(xué)的還有很多,務(wù)必砥礪前行,不可懈怠。
嚴(yán)格意義來說,這道題不可能有人得分,因為就連題目都是錯誤的。
但許仙另辟蹊徑,成為了太醫(yī)司近百年第一個,拿到最后三道壓軸題分?jǐn)?shù)的考生。
三人面面相覷,眼神都有些復(fù)雜和糾結(jié)。
硬扣分?
他們過不了自己心理這關(guān),這道題不該扣分,一分都不行。
不扣分?
他們過不了主司那關(guān)。
現(xiàn)在的問題是,許仙得了滿分,這是極其嚴(yán)重的醫(yī)評事故,而他們?nèi)俗鳛橹骺脊俸统鲱}人,一定會被主司問責(zé),屆時怕是.....
等等!
不對,不對勁!
三人忽然反應(yīng)過來,李拜天一把將試卷翻到最前面,望著整整十頁的白卷,他忽然笑了起來。
不是滿分!
許仙沒做送分題!
原來如此!
三人相視而笑,全都松了口氣,心中對這個共享弟子愈發(fā)滿意起來。
許仙明明能得滿分,但他偏偏漏掉前面的送分題!
這意味著什么!
答案顯而易見,許仙深諳太醫(yī)司出題的用意,不想讓三人為難,所以故意控分!
沒錯,就是故意控分!
雖然過程略顯粗糙,但目的已然達到。
“好小子,做的不錯,為師甚是滿意!”
“老混球,無恥老賊,你也配為人師表?!”
“就是,大主考官是你的,這考生也是你的,憑什么!我不服!”
兩人同時扭頭瞪了辛其肆一眼:“你閉嘴!”
辛其肆一張黑臉氣的通紅,扁著嘴,哼了一聲。
李拜天當(dāng)即大手一揮,毛筆飽蘸墨汁,給出最終得分——
許仙:3880分——甲上!
扣掉全部送分題,剩下的分?jǐn)?shù)依舊令人咂舌。
毫不夸張的說,這個分?jǐn)?shù)已經(jīng)刷新了太醫(yī)司有史以來最高分。
不是近百年,也不是杭州府。
而是天下所有太醫(yī)司、自太醫(yī)司成立以來的最高分!
空前。
且有可能絕后。
周依將許仙的考卷認(rèn)真整理好,邊角對齊,順手將李拜天偷偷撕開的糊名粘了回去,因為手頭沒有漿糊,有些苦惱,辛其肆從懷里熟稔的掏出小瓷瓶。
三人相顧無言,默契不說話,雅室內(nèi)重回寂靜。
“什么都好,就是這字丑了些....”
周依整理好試卷,喃喃嘆氣,她不明白,許仙長得那般白凈英俊,為何寫的字這么丑。
兩人也附和著點頭。
醫(yī)者求真務(wù)實,字丑不是什么大問題,大多數(shù)醫(yī)者的字都很潦草。
字不丑,能叫醫(yī)者嘛!
但丑成這樣的,確實少見。
不過,想到許仙寫的解法比其他人都多,交卷又是最快,字丑也情有可原,又不是科舉。
事實上,底層人寫字大多都不怎么好看,畢竟練字需要筆紙墨,要花不少錢。
科舉為了篩選窮人,對卷面有嚴(yán)格要求。
醫(yī)者當(dāng)以治病救人為重,治不好病,字寫的再漂亮也沒用。
按理說理論考核得分不應(yīng)該這么快給出來,畢竟除了三位主考官,還有諸多副考官參與。
但三人既然意見統(tǒng)一。
余下之人自然以他們馬首是瞻。
醫(yī)評第一場考核,考生成績將會在明日清晨公布。
余下的時間,需要差人將前三名的試卷謄抄傳閱,到時候讓考生們觀摩學(xué)習(xí)。
…
呼!
呼呼!
庭院內(nèi),宛如汪洋的氣息,不斷升騰,如皓日般照耀天下。
此時若是抬頭。
就會驚奇的發(fā)現(xiàn)天空中,云層不知何時悄然散開,露出湛藍的天色,宛若一方渾圓的餐盤嵌在天空。
坊間巷道,流浪的貓貓狗狗全部匍匐顫栗,發(fā)出嗚咽聲,方圓數(shù)里,群鳥驚飛。
幾條長街外,拴在拴馬石上的馬匹驚懼嘶鳴,馬夫們手忙腳亂的拉扯韁繩,亂作一團。
四十里外的寶藥山,大大小小的精怪妖物,噤若寒蟬,俯首齊喑,它們感受到莫名的壓制,仿佛擱淺的游魚,呼吸困難。
“姐姐,你突破了?!”
輕風(fēng)拂過,屋內(nèi)寂靜無聲。
明明門窗緊緊關(guān)閉,從未開啟,青竹欣長的身軀卻突兀出現(xiàn)在屋內(nèi),望著榻上盤腿而坐的女子,眼眸之中流露出驚喜。
白錦兒睜眼,剎那,屋內(nèi)仿佛猝然一亮。
她望向妹妹,紅唇微張,呼出森森寒氣。
整個屋內(nèi)氣溫驟降,圓桌、木椅、地板紛紛爬滿了寒霜,擦啦啦的刺耳聲響中,桌上霧氣升騰的熱茶也凝結(jié)成冰。
空氣中的水汽,液化成水珠,在半空中又被凍結(jié),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感受到姐姐身上逸散而出的磅礴氣息。
青竹臉上欣喜愈發(fā)明顯。
成了?
姐姐她終于成了!
師傅曾經(jīng)說過,以姐姐的天資,邁出那一步尚需三四百年,即便不壓制仙丹之力,也需要一兩百年!
竟然會如此之快!
她絕不可能看錯,這股力量和氣息,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姐姐先前的極限,她只在山上那幾位長老身上感受過。
姐姐體內(nèi)蘊含一千多年的本源妖力,此外還摻雜著仙丹之力,以寒冰妖力想要煉化至陽至剛的仙丹,哪怕微小的一絲,也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
姐姐用了足足一千年,也才煉化一半。
但那一夜跟許仙從北屋出來之后,卻是忽然盡數(shù)煉化,道行也自然有了極大的提升。
所以,那一夜,他們到底做了什么?
姐姐該不會....
必不可能!!
青竹猛的搖頭,拋掉這個可怕的猜想。
寒霜來的快,去的也快,幾個呼吸之后,便悄然融化褪去,屋內(nèi)溫度再次回升,很快就與外界一般無二。
白錦兒美眸望向素手,淡淡的冰藍色氣團匯聚,片刻,凝為一滴至寒至陰的水滴,略微感受了下,她搖搖頭。
“還沒有,還差一步。”
青竹看向她,驚詫:“還差一步?”
姐姐氣息已經(jīng)如此之強,居然還沒跨出那一步?
白錦兒輕輕呼出一口氣,面色變得瑩白如玉,宛如剝殼雞蛋般嬌俏的臉蛋露出笑意,杏眼看向妹妹。
“此丹于我已經(jīng)無用,剩下的路,只能靠我自己走下去。”
幾十枚紫色藥丸漂浮在空氣中,飛向青竹。
兩人望著仿佛跟糖豆般不值錢的紫色藥丸,眼眸之中露出復(fù)雜的神色。
如果被師傅知道此丹,許仙必然被請至山上。
由不得許仙愿不愿意!
請不動,綁也要把他綁到山上!
單論藥性,此丹其實并不比山上丹鼎閣,那群老不死煉制出的寶丹強多少,甚至因為原料品質(zhì)的巨大差距,藥力強度完全無法相比。
但如果讓兩人從寶丹和紫色藥丸中選一個,她們一定選紫色藥丸!
它太干凈了!
丹鼎閣的毒眼藥師說過,是藥三分毒,吞服丹藥越多,體內(nèi)積攢的丹毒就越多。
即便是人類太醫(yī)司中最擅煉丹的皇甫神醫(yī),掌小天地銅爐,淬九命玄火,也煉不出如此精純的丹藥!
真就一點兒雜質(zhì)都沒有!
她們知道許仙醫(yī)術(shù)了得,但炮制出如此藥物,明顯已經(jīng)超出了“醫(yī)術(shù)”的范疇.....她們不知道這丹藥是如何煉的,但她們知道,此丹若是暴露,會引發(fā)何等恐怖的后果!
青竹將許仙“徒手搓丹”的神奇操作告訴白錦兒,兩人對視一眼,雙雙陷入沉思。
何謂通天手段?
喏。
這就是。
幾乎是下意識的,兩人的神識透過房門,望向庭院內(nèi)操練刀法的身影。
…
庭院。
落葉紛飛,滿天灑落。
日頭西斜,紅霞在空曠大院里拉出一人的影子。
許仙手持衙門制式的魚頭刀,站在院中,閉目屏氣,一動不動。
俄頃。
許仙雙腳滑開,反手握刀,配合腳步繞身旋轉(zhuǎn),動作行云流水,繼而旋身躍起,氣質(zhì)陡然一變!
刀柄高抬,便是一擊揮劈,朝著老槐樹駭然劈下。
正常的劈刀,最多高舉于頭頂,不會放開中門。
但許仙的劈刀,卻與所有刀法截然不同,幾乎凌空躍起,雙手持刀下劈,只攻不防,姿態(tài)如力劈華山!
嘭!
嘹亮的氣爆聲炸響!
緊窄長刀,在許仙手中,猶如蓄力到極致的開山巨斧,氣浪滾滾噴出,空中紛飛的落葉,竟是瞬間被震開!
朝著四面八方分散。
就連地面落葉,也瞬間卷起長龍,隨氣浪狠狠攮在院墻上。
許仙腳下直接變成一片方圓丈許的空地。
揮刀并不算快,聲音卻極為沉悶,好似千鈞重物墜地,聲音不大,卻震的許仙腳底發(fā)麻。
此般場景,被屋內(nèi)兩人盡收眼底。
“公子的刀法,愈發(fā)純熟了,進步的好快....”
白錦兒喃喃自語,眼波汩汩流淌,好似彩霞。
青竹微微點頭,擺出高人姿態(tài),雙手抱臂,淡然點評道:
“天賦尚可,刀法勉強也還行,只是太過極端,傷人傷己,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只能靠年月積累,或是領(lǐng)悟出一絲....絲.....??”
她的話還沒說完。
庭院內(nèi)就出現(xiàn)了微風(fēng),帶起空地外圍的落葉,緩慢旋轉(zhuǎn)。
呼...呼.....
五息之后,庭院內(nèi)刮起橫風(fēng)。
十息過后,橫風(fēng)卷起落葉,紛飛如龍卷。
?
??
青竹愣在原地。
嘴唇微張,英氣的劍眉下,雙眸驀然瞪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