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寂靜中。
許仙察覺到另一個老頭一直在看著自己,便轉過頭望向他,聲音有些促狹的說道:
“老人家耄耋之年還能龍精虎猛,實是養生有道,令人欽佩,只是您畢竟年事已高,某些事情還是節制一下的好,否則年中之前恐大病一場?!?
周老太爺枯樹皮樣的臉上滿是老人斑,也看不出老臉紅了沒紅,卻是沒有反駁,而是顫巍巍的拄著拐站起來,朝著許仙揖了一禮,道:
“坊間傳言過軍橋許仙許大夫醫術通神,一旬前老朽的兒子在北山鎮武氏糧餅鋪還曾與您有過一面之緣,回來后跟老朽所言,驚為天人,老朽本來還是不信,今日一見,讓老朽大開眼界,還請詳細指教.....”
學無老少,達者為師。
文人追尋圣人先賢之大儒,武師拜服登峰造極之絕世強者,而醫者自然也敬佩醫術勝于他們的醫師,這與年齡無關,完全是對于醫道的追求。
許仙平靜的笑道:
“老人家舌苔黃膩,舌尖泛紅,說明心火旺盛,舌根有黃苔,下焦濕熱,說明傷了腎陽,舌前段凹陷,則心肺氣虛,舌中有裂紋,肝郁克脾,導致脾虛生痰濕,眉下昏黑,在下若所料不差....”
許仙忽然小聲,用只有老頭能聽清的聲音道:
“老人家看樣子昨夜連泄至少四次精元,多半一夜未眠,天剛亮就被請到這里,呵呵,老人家操心勞力,又房事如此頻繁,縱然平常自我調理得當,也免不了脾腎虧虛,肝血不足,還是要稍加節制為好?!?
說實話,許仙是有些難繃的。
這老頭瞧著都八九十歲了,放在前世,連去公園打太極的力氣都沒有,碰瓷都蛄蛹不到車頭前,這位倒好,一夜四次郎,猛猛干。
果然還是學醫好啊....許仙心想。
看向老頭的目光變的肅然起敬起來。
周老太爺思索一陣,恍然大悟,又向許仙深深一揖,嘆道:
“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許大夫今日指點,讓老朽茅塞頓開,請恕老朽方才怠慢未能起身,天縱之才,許大夫當之無愧!”
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齊齊怔在了原地,瞠目結舌,宛若石化,朝著許仙投去注目禮。
如果說劉老是坊間良醫,那周老太爺就是妥妥的名醫了,其成名極早,堪稱是杭州府醫道界的活化石,論起資歷,就連城中四大丙秩醫師見了,都得躬身叫一句前輩。
只是如今年事已高,鮮少露面。
和他同輩的醫者們早已凋零殆盡,周老太爺能熬死所有人,活到現在,腿腳還如此硬朗,足可見其養生之道之高明。
這般人物醫術可能有所不足,但眼力絕對老辣。
他的話,直接讓在場眾人又是一寂,也讓眾人徹底明確了這位青年的身份。
許仙!
許大夫!
不會再有別的人選了。
傳聞中許仙大夫妙手回春,專門給窮人看病,府城內不少人都受過他的恩惠,在坊間極為有名。
最近市井之中鬧得沸沸揚揚的乾元膏,就是許仙大夫炮制推出的!
有多少人消息閉塞,等聽聞后跑去購買,結果連街巷都擠不進去。
此前只是聽說,今天終于見到活人啦!
當下,兩個老頭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復雜的情緒。
他們今日受季家公子邀請,來府里給季小姐診病,可以說流程相當熟悉,如今看著眼前眉眼溫潤的青年,兩人心中忽然冒出同一個想法:要不咱倆走吧,別班門弄斧了。
你先走。
一起吧。
行,走了走了。
“老朽這么多年未曾露面,外面已是一輩新人換舊人,慚愧啊,許大夫天縱之才,將來必定前途無量,我等就此告辭?!?
“是啊,若是連許大夫都無法讓季小姐痊愈,我等二人也就不必試了。”
“兩位老人家慢走。”許仙客氣道。
等倆老頭都走出好幾步后,下人們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攙扶,恭恭敬敬的將兩人送了出去。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季公子,老朽慚愧,先行離開了。”
“哎哎,不是....”
“二公子,在下班門弄斧,無顏逗留,多謝茶水款待,就此別過?!?
“老太爺,別,不是,那,那您慢點走,小心臺階!”
季老大和季仲長攙扶著兩位老醫師,將其送出府邸,這一路上,兩人的表情有些恍惚,有些惘然,還有些幻滅。
倆老頭被下人們攙扶著離開后。
兩兄弟轉身,對視一眼,仰頭望著藍天。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老二,你說咱倆,還有機會嗎。
大哥覺得呢。
唉。
兩人心中唯有一聲長嘆。
…
“不見!我誰也不見!”
“那些人統統都是庸醫,我一個都不見,三哥你把他們趕走好不好?!?
少女趴在床上,將頭悶在被子里,身子扭來扭去,表達抗議。
季叔長望著小妹,嘆了口氣。
“你生了病,我們如何不急,放心,這次我請的人十分有名,醫術了得,定能將你治好,你縱然不愿意,至少也該去見一見?!?
“那也....”
“小妹不妨聽我說完?!奔臼彘L道:“如果聽我說完,你還是拒絕,那我現在就走。”
“好,你說吧?!鄙倥畯谋蛔永镢@出來。
坐在床榻上,蓬頭垢面,臉色昏黑,原本白皙圓潤的臉蛋兒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未曾梳妝打扮,漂亮的大眼睛看上去也毫無神采。
她感覺自己愈發虛弱無力了,只是坐起身來,眼前就有些發黑暈眩。
她本來不想發火的,可是這幾日兩位兄長請來的醫師也太離譜了,連她都看得出來是庸醫,什么臭魚爛蝦,醫理還沒她了解的深,全部被她罵的落荒而逃。
三哥這是第一次帶醫師來,不好掃了他的興。
她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三哥怎么說,自己都不會同意。
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她的病根已深,不是尋常醫師能調理好的。
三哥久居書院,圈子窄到連自己這個小姑娘都不如,能請到什么好大夫呢?
季叔長緩緩說道:“我請的這人,醫德高尚,品行端正,醫術了得,坊間甚至將他稱作年輕一輩、醫道的第一天才!”
聽完,季空空愣了下,皺起眉頭。
“藥局甲班的陳有名師兄?”季空空不信。
陳有名是藥局本屆的最強學子,就連師長們都贊不絕口,她比陳有名小五屆,深知這三個字如雷貫耳,是所有師弟師妹們的偶像。
也只有這般人物,才能稱得上一句年輕一輩第一天才。
但藥局不允許求學期間的學子出診行醫。
“不是,比這位更厲害!”季叔長認真道。
“有這么厲害的人?”季空空疑惑。
藥局每日卯時一刻上早讀,晚上亥時三刻才散晚自習,所有學子都是早出晚歸,除了每旬有半天的假期,其他時間全都在藥局里,皓首窮經,埋頭苦讀,消息相對比較閉塞。
在所有學子們看來,年輕一輩中不會再有比陳有名師兄更厲害的人了。
“你啊,都不知道這幾天外面發生了何等大事。”季叔長道:“你若是現在去街上逛逛,絕對大開眼界,現在坊間流行一種膏藥,叫做乾元膏,物美價廉,極為火爆,就連我在書院都聽說了,據說每天去保安堂購藥的人都能排出好幾條街....”
“真的么?”季空空道:“那跟你說的那位有什么關系?”
“保安堂就是許大夫所開,那乾元膏還是許大夫親手炮制的,許大夫醫術通神,天賦極高,比陳有名還高,是千年不出的天縱之才?!?
季空空略作沉默。
千年不出也太夸張了,還有,怎么可能比陳師兄還強,三哥又騙我。
“那我也....”季空空有些心累,搖了搖頭,想要拒絕。
“我還沒說完....”季叔長見小妹又要躺下,咬牙說道:“那許大夫生的極為英俊!”
“.....”
“那,那我也確實想見識見識他有沒有這么高的醫道天賦?!奔究湛照J真說道,開始起床穿外套。
季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