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張德安臉色平靜，轉身走過來，盯著管事。
這名管事干活機靈，但嘴皮子笨，不會舔人，所以來府里十年了還只是個底層管事。
管事哭喪著臉，顫聲道：“保，保安堂，徹底轉運了，您快看看吧。”
轉運？
保安堂？
一個早已倒閉多年的醫館，何必如此驚慌。
等等....張德安忽然想起來，前日豐樂樓的趙掌柜曾經給他寫過信，說保安堂的許仙正在籌備重新開張....他還專程派了藥農上山采摘元靈草....
不怪他忘性大，而是每天日理萬機，像這種小事手底下人就辦了，他能想起來已經算是足夠重視。
在他看來，保安堂幾乎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需略施小計，斷掉元靈草供應，許仙自然無計可施。
瞧著管事的神色，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直接接過管事遞來的紙箋。
然后，他就愣住了。
一張老臉從淡然，到驚詫，再到不可思議，然后是震驚....
“五，五千份？？這不可能，他許仙哪來這么多元靈草？”
紙箋上清楚的寫著，保安堂開張第一天就售出了五百多份乾元膏，隨后幾天更是水漲船高，管事嚴謹推算后，僅僅幾天就售出五千份之多！
五千份乾元膏，至少需要上百株元靈草。
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訂單，還沒有交貨，去掉這些也至少需要幾十株....
匪夷所思。
他忽然想到趙掌柜的信。
旋即搖了搖頭，慈仁堂的庫房是自己的命根子，他看的比自己媳婦都嚴，不可能有人從庫房偷東西還不被發現。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張德安直接把紙箋扔在管事的臉上，面色忽然陰沉到了極點。
一個留神沒盯住，還真讓這小子成了氣候。
明明幾天之前保安堂還處于關門狀態....幾天，就幾天時間！
“去，馬上讓人著手調查保安堂，我要知道許仙到底做了什么！”
不管怎樣，從這一刻起，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將保安堂當做囊中之物了。
張德安一張老臉陰晴不定，最終趨于平靜。
好在他還有后手....
相比起自己的后手，保安堂只能算是一步閑棋，能錦上添花最好，不能也影響不大，至于紙箋上所說，許仙借助此次爆火，等考取丁評、開設藥鋪后，有可能會對慈仁堂產生威脅....他嗤之以鼻。
整個杭州府那么多醫館、藥鋪，每天做夢都想取締慈仁堂，又有哪個做到了？
一個都沒有！
慈仁堂經過自己幾十年經營，早已是杭州府的巨無霸，藥品、渠道、影響力、藥農數量都是最強的。
想了想，張德安又吩咐管事將乾元膏買來，他想見識見識新款的乾元膏與之前有什么不同。
管事的當即說道：“小的已經讓藥鋪那邊分析了，這就給您送來。”
說完就忙不迭地的跑了出去。
望著他的背影，張德安陰沉的臉色緩了緩，雖然這名管事不討喜，但辦事卻是干凈利落，讓人放心。
片刻之后，管事跑回來，手里捧著一方紙包。
“這是乾元膏？”張德安緊繃的臉上終于有了少許的動容，他拿起藥品，用手指輕輕一摸，忽然臉色驟變，失聲道：“七....七十多味配藥！！”
到了他這個層次，像這種簡單藥品，只需要聞一下就能分辨其中所含成分。
他懷疑自己分辨錯了，又仔細謹慎的嗅了好幾遍。
皺起眉頭，眼神愕然。
一劑藥方的形成，要經過幾十上百道工序，還需要漫長的時間試驗、磨合、刪減，稍有錯漏就有可能造成藥效流失，甚至造成吃死人的情況。
為了保證藥性中和、安全，哪怕前人的藥方再有問題，后人也不敢輕易刪改，因為你不知道哪味藥材會什么時候起到什么作用，有些藥方甚至只有寫方的人自己才能看得懂。
許多藥方，只管藥效管用，根本不考慮后期的優化。
即便它是一坨屎，后人也不敢刪改，有可能你去掉某味看似可有可無的配藥，就會導致寶藥瞬間變成毒藥，后人無奈，只能在前人的屎上繼續延伸拓展。
就連自己所創的金瘡藥也是如此。
因為早年自己的醫術還很稚嫩，寫藥方時也存在不少問題，幾十年后回過頭再看，已是望而興嘆。
明明藥方優化后就能大大降低成本，同時藥效也會提升。
是張德安不想優化嗎？
不是！
藥方動輒好幾百味藥，牽一發而動全身，許多配藥甚至對主體藥效沒有絲毫幫助，完全就是為了制衡其他配藥而存在。
這種配藥你敢動嗎？
甚至在金瘡藥的藥方中，有些配藥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鬼知道幾十年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與其刪改優化，他還不如直接重新研創一個藥方省事。
問題是，金瘡藥已經是自己畢生醫術的巔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還對醫道有所追求，再加上受到神醫略微提點，才能寫出金瘡藥。
如今他年近古稀，醫術早已日暮途窮。
讓他拿頭寫藥方？
張德安瞳孔有些放大，面皮呆滯。
他沒記錯的話，許氏乾元膏應該是三百多味配藥，這還是當年許仙老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刪減優化得來的，最早期的乾元膏更是足足有五百多味配藥。
可眼下這劑乾元膏，竟是只有七十多味配藥？
開什么玩笑！
管事小心翼翼抬頭，發現自家老爺手臂微微發顫，雕塑般靜立許久，宛若石化。
他從未見老爺這般模樣。
“老爺...老爺？”
聽到管事呼喊，張德安才從愕然中回過神來。
如果說只有一包是七十味配藥也就罷了，但他仔細查看后發現，管事帶來的十包乾元膏竟全部都是如此，這讓他受到了巨大打擊。
杭州府中五大療傷寶藥，全部都是三四百味配藥。
這已是精華之中的精華了。
那些尋常醫官所創的藥方，甚至有堆疊上千味藥的，研創藥方本就不易，能治好病、吃不死人，就算是成功....七十多味配藥，他聽都沒聽過！
他可以想象這乾元膏若是被太醫司的大人注意到，究竟會引起何等重視。
雖然還不知道藥效如何，但光憑這手優化，此人在醫術上的造詣就稱得上一句天縱之才！
“老爺。”管事見張德安回過神，連忙遞上另一份紙箋，道：“藥鋪那邊的大人們試了兩天，總計測試了四十位武師，其中皮關氣血滿溢者七人，肉關....”
張德安猛的抓起紙箋，兩眼渙散，視線有些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