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爭執剛落，船身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晃動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從水底猛地撞了一下。林薇猝不及防，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下意識抓住操縱桿才穩住身形。水面上的漣漪瞬間亂了，像被揉皺的紙，而那晃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船板輕微的震顫，和水底隱約傳來的“咕咚”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李渭的聲音發緊，手死死扒著船舷，低頭看向水里。清澈的暗河能幾乎能看見卵石鋪就的河床，但深處的陰影里，似乎有道灰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
林薇的心跳得像擂鼓，胸腔里像是塞了只亂撞的兔子。她剛要開口喊張誠，前方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是張誠那艘船！燈光下能看見船身猛地向右側歪了一下，張誠的手臂在水面上急促地劃了一下，像是在驅趕什么貼船而過的東西，手背濺起的水花在燈光下閃成一片碎銀。
“不對勁！”張誠的吼聲順著水面飄過來，帶著種罕見的急切，連尾音都在發顫，“蘇晴！別磨蹭，加快速度沖過去！”
蘇晴的船就在前面不遠，離他們大概有七八米的距離。她回頭瞥了一眼，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上，語氣里裹著明顯的不耐煩：“急什么？內河全長一公里多，有水生生物不是很正常？”她轉動著操縱桿，卻沒有提速，“這里禁止釣魚撈魚，水質又干凈，肯定養著些年頭長的大魚。我以前在北美的千島湖玩單人筏，見過比這兇的，三米多長的狗魚，那才叫嚇人。”
“不是魚！”張誠的聲音更沉了，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那東西撞船的力道不對，速度太快了！剛才擦著船底過去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話沒說完，自己的船又被狠狠撞了一下，這次力道更猛，船尾幾乎翹離了水面，樂樂嚇得“哇”地尖叫出聲，哭聲像根細針，扎得林薇心頭發緊。
“樂樂！”林薇的心揪成一團，喉嚨發緊。她想把船開得再快點，可操縱桿已經推到了底，馬達“突突”地嘶吼著，卻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船。“樂樂別怕！媽媽在后面跟著呢！抓緊扶手！”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河道里炸開，帶著哭腔。
話音剛落，船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咚咚”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水下用尾巴拍打船板。林薇低頭看去，只見水面下掠過一片黑壓壓的影子，不是一條，是一群！它們在船底快速穿梭，激起的水流讓船身劇烈搖晃，塑料座椅發出“咯吱”的哀鳴。
“別喊了！”蘇晴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尖利得刺耳，“林薇你閉嘴！越喊它們越興奮！”她的船也在劇烈晃動，船頭幾乎要扎進水里，“都怪你！非要大聲嚷嚷！”
林薇被罵得一愣，卻不敢再出聲，只能死死盯著張誠那艘船。樂樂還在哭，哭聲里混著張誠的安撫：“樂樂別動！坐好！咱們馬上就出去了！”可他的船因為載著一個成年男人和一個孩子，本就有些輕微傾斜，此刻被水下的東西反復撞擊，傾斜得更厲害了，船身一側的吃水線已經快沒過船板。
就在這時，樂樂大概是太害怕了，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想靠近他的胳膊尋求安全感：“張叔叔……”
“別動！”張誠的吼聲晚了一步。
孩子的重量突然轉移，本就失衡的船身瞬間失去平衡，像片被風吹翻的葉子，猛地向左側翻倒！“嘩啦”一聲巨響，水花四濺，張誠半個身子被甩進水里，只剩一只手還扒著船沿，另一只手死死護住樂樂——幸好樂樂嚇懵了跌坐回座位了。
“張誠！”蘇晴的尖叫劃破空氣，她猛地調轉船頭想往回開，船身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砰”的一聲，整個船橫了過來，差點和張誠的船撞到一起，嚇得她趕緊打方向盤，船身在水里打了個旋，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臉頰。
“別過來！”張誠嗆了口水，臉色蒼白，卻異常鎮定，“樂樂！按我教你的，把操縱桿往前推！快！”他騰出一只手，用力把船往樂樂那邊推了推，“別怕，往前開！”
蘇晴的尖叫劃破空氣，她本想調轉船頭往回開，船身卻被水下東西撞得橫過來。
等穩住船身，她突然對著水里的張誠大喊：“張誠！別管那孩子了！她自己能開！你快游過來，上我的船！”她的船在原地打著旋，水花濺得老高，“這船坐兩個人沒問題，先顧好我們自己再說！”
“閉嘴！”張誠的吼聲打斷了她，他突然加重力氣，把樂樂的船往前推了一大截。
“混蛋！！！”李渭也臉色鐵青，脫口而出。
蘇晴被他倆吼得愣住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還是咬著牙，狠狠砸了下操縱桿，船身再次“突突”著往前沖。
林薇在后面看得心頭發冷——原來蘇晴對樂樂的厭惡根本不是一時情緒，而是打心底里覺得孩子是“累贅”。
樂樂嚇得渾身發抖，眼淚糊了一臉，卻還是聽話地伸出小手，使勁把操縱桿推到底。船身“突突”著，歪歪扭扭地向前沖去，暫時離開了翻倒的危險區域。
“李渭！快把船開過去接樂樂！”林薇急得大喊。
李渭伸手想拉張誠，就見張誠在水里撲騰了兩下，迅速穩住身形，他沒去抓李渭遞過來的手，反而推著樂樂的船往前：“別管我！先送孩子出去！這船我爬上去容易翻！”他的聲音因為寒冷和用力而發顫，手指緊緊摳著船沿，跟著船一起往前游。
蘇晴已經瘋了似的往前沖，船速快得像要飛起來，嘴里還在喊：“快點！前面就是出口！沖過去就沒事了！”
林薇和李渭的船緊隨其后，水下的撞擊越來越密集，船板像是隨時會散架。林薇死死盯著樂樂的船尾，突然發現水面有些不對勁——昏暗的光線下，船尾激起的浪花里，似乎混著些暗紅色的東西，像稀釋的血，正一點點在水面蔓延開來。
她的心猛地一沉，剛要開口提醒，就見張誠突然悶哼一聲，劃水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咬緊牙關加速。那片暗紅色的水域，正隨著他的游動，一點點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