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恬雖不明深意,茫然中還是點了點頭。
林暢慢條斯理地收拾好藥箱,抬眸,就這樣看著她,“不管外界的聲音怎樣,我們當初約定好的,就是答案。”
只短短三兩句話,但卻是蕭恬內(nèi)心一直期待的解釋。她心里那顆小小的煙花,此刻“嘭”地一聲炸開,絢爛無比。
……
蕭恬在浴室里把灰頭土臉的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出來時,林暢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平日里那張立體的俊朗模樣,在此刻少了幾分鋒芒。
他的呼吸深而沉,只是眉宇間那道淺淺的溝壑,像是藏有什么心事一般。蕭恬聽蔣澤亦說,他這幾天忙著公司的事情夜夜加班。一想到他今天還要為了如此矯情且不讓人省心的自己停了工作,她又愧疚得狠。
林暢的確累了,他睡了很沉的一覺,睡夢里,撲鼻的食物香味異常真實,他是被餓醒的。睜開惺忪的睡眼時,陌生又熟悉的室內(nèi)陳列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恍惚。他動了動,視線落在胸前滑落的毯子上,是明艷耀眼的太陽花。定了幾秒后,思緒逐漸清晰,他這是在蕭恬家里。
此刻,鼻子真實嗅到的食物香氣竟和夢境重疊,耳邊傳來的叮咚聲清脆輕盈。林暢微微扭頭,蕭恬就這么闖進了他的眼里。
落日余暉透過小窗傾瀉而下,落在她如瀑布般的長發(fā)上,整個人也像鍍了層金子似的。蕭恬手中的勺子輕巧地在鍋里劃著圈,霧氣蒸騰而上,拂過那張熟悉的臉,朦朧后清晰。這一刻,時間好像停止了。
這一幕只出現(xiàn)于他記憶里,黃昏的傍晚,冒氣的鍋爐,撲鼻的菜香,和裝在心里的影子,是家的味道。他的心就這么被溫柔地握住了。
余光瞥見沙發(fā)那頭的人影動了動,蕭恬一抬眼,就這么撞上了他的視線。
“醒啦?!彼男θ谠诘S的光線里,美得叫人心顫。
林暢恍了下神,點頭。
“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快煮好了,留下來吃飯?”明明是提前備好的雙人餐,蕭恬卻偏要裝作不經(jīng)意地開口。
林暢:“好?!?
……
菌菇雞湯,紅燒排骨,蛤蜊蒸蛋和炒青菜,是家庭里再簡單不過的三菜一湯。
“在家經(jīng)常下廚嗎?”林暢有些好奇。
蕭恬就這么看著他把排骨里的湯汁倒進碗里,筷子又拌拌好,朝他狡黠一笑:“這算是夸獎么?”
不可置否,林暢眉梢動了一動。行動上的表示總比口頭表揚更有說服力,吃完他又給自己添了滿滿一碗飯。
飯桌上,兩人偶爾牽起話題,對方都會回應上幾句。蕭恬已經(jīng)記不起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只要林暢在身邊,她都會有種莫名的安穩(wěn)和歡喜。她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兩人放下筷子沒多久,楊千千的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那頭的楊千千語氣難掩的興奮,冷不丁問她一句,“網(wǎng)上的視頻你都看了嗎?”
蕭恬被這話問得一頭霧水,沉默半晌,楊千千知道這事光說是說不明白了,忙催她快看手機。
微信里楊千千給她分享了一條來自短視頻平臺的小視頻,蕭恬剛點開,屏幕上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不是她蕭恬還能是誰?蕭恬的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視頻始于那個下雨的早晨,蕭恬穿著泥鞋發(fā)現(xiàn)艾草的驚喜,剝離桑葚果肉的專注,圍在一起給老爺爺慶生的喜悅……從飄雨的春天到初夏的聾啞學校教室,每一個畫面都記錄著蕭恬認真的眉眼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顏,那是她們從節(jié)目開始一路走來的日子??!眼淚早已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那緊緊握住手機的雙手也激動得不自覺顫抖。
蕭恬想都不用想,如此真實的第一手資料,不是林暢的游藝制作并授權發(fā)布的還能是誰?
更讓她驚訝的是,屏幕下方視頻的點贊數(shù)竟已達到四十多萬,評論數(shù)也多達好幾萬……
先前欄目視頻機緣巧合下被知名博主搬運到短視頻平臺,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已經(jīng)爆火過一陣,也是從那時候起,大家對于這個欄目背后從未露面的“甜點師”就已經(jīng)抱有強烈的好奇心,伴隨著每一次視頻的發(fā)布,各種對“女主角”的猜測和幻想無形中也成為了欄目的熱議點。直到今天,蕭恬的真面目首次被曝光,瞬間點爆了互聯(lián)網(wǎng),激起層層漣漪。
依舊是那個膽小的蕭恬,她沒敢點進評論區(qū),慌張地退出播放界面后,心仍在砰砰地狂跳。
她知道,從一開始,林暢和宋靖楠他們就給予了她最大的尊重,甚至不惜完全推翻游藝為她精心打造的方案,轉而支持她不露臉拍攝欄目的想法。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卻將蕭恬光明正大地曝光在公眾視野,無非還是為了她。
當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餐桌邊時,林暢也剛洗好碗筷,正低著頭擦干手上沾著的水滴。
林暢視線停留在跟前的人影,抬眸一看,那雙泛紅的眼就這么定定地注視著他。
那雙帶淚的眼睛似帶有千萬種魔力,只一眼就攪得他的心慌亂無神。林暢神情微變,可下一秒還是化作了笑:“不是……我就順手洗個碗而已,不能這么感動吧?!?
她的眼更濕了,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從嘴里吐出的字不受控制地帶著些哭腔:“怎么不告訴我,你發(fā)了視頻?!?
比他預料的還要快,她知道了。
“對不起。遲了些,應該更早的。”
早在她誤解之前,早該把一切都扼殺在搖籃里。
像是海里浮游的孤船終于找到停靠的港口,被無條件維護著,她是何其地幸運?。∈捥駝e過頭去,下一秒,眼淚瞬間決了堤。
光是這眼淚,就已灼得他發(fā)疼。這一次,林暢曲起了手指,輕輕擦掉她掛在眼角的淚。
……
臨走時,蕭恬送他到門口,兩人無聲地站在那里,目光卻像絲線般糾扯、纏繞。
在昏黃的燈火間,蕭恬看見他閃爍目光里的欲言又止,有期待,也有緊張。在他黑如皓石一般的眼睫里,她似讀懂了他未盡的言語。
空氣四處彌漫著火,一點就燃,可卻沒有人真正邁出那一步。
“拜拜?!笔捥裥χ鴵]了揮手。
林暢勾著嘴角,他沒想到,有一天就連轉身都要如此用力。
蕭恬失魂落魄般上了樓,心一瞬間空落落地。
沒一會兒,口袋里的手機響了響,蕭恬掏出一看,是林暢。
“下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