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里爾的棋子碎了，無論意識還是肉體，都已經(jīng)陷入了死亡的境地。

很快，他身處夢境中的意識失去了實體，以無可挽留的速度，漸漸消失在虛空之中。

隨著懷中的體重變輕，亞利徹底慌了，不同于上一次在瑞典的根本來不及反應，這次他分明拼盡了全力，卻還是落得一樣的下場。

亞利緊緊握著烏里爾冰冷的手心，腦袋里一片空白。

“拜托，別這樣，都到這一步了，求你……”

自己賭上命冒險闖進來，為什么又是這種荒謬的結局？！

猶格，猶格-索托斯……如果這一片空間真的由你掌控，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求你了，唯獨別干這種事，真的……

亞利抱緊烏里爾閉上眼睛，這次不會再有奇跡了，夢魘又完完整整地重演了一遍。

如果這就是神明的計謀，他的確拿捏住了亞利的命根。

不知過了多久，寒風平息下來，溫暖的觸感漫上腳踝。

亞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水中。

準確來說，是海。

夕陽西下，海面被染上了一層絢麗的金色光輝。

水流沒過他半截小腿，感覺不到冰冷，好像自己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很久。

視線中除了一望無際的“海面”波光粼粼，地平線內看不到其他的存在。

猶格-索托斯，真的回應了他的呼喚。

或者，其實是他答應了猶格-索托斯的“交易”。

他看了看雙手，又抬頭看向云層厚實的天空，只有幾縷微弱的陽光能透過云層照射下來，但腳下的水面似乎自身后蔓延開明亮的光芒。

他回過頭，看到一個巨型的黑影矗立于天地之間，仿佛從天而降般將烏云撕開了一個缺口。

陽光傾瀉下來，卻照不亮祂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

祂的確是人的形狀，卻比黑洞還要深邃，細長的手和腳自然垂落，四周的海面云霧繚繞，幾乎與滿天烏云融為一體。

在這無風的世界，他們遙望著彼此，一言不發(fā)。

【說吧。】

祂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將這句話投射在亞利的腦袋里。

“你是塔維爾-亞特-烏姆爾的投影？”

亞利嘗試問出了聲，喉嚨卻在不自覺地發(fā)抖。

塔維爾-亞特-烏姆爾，猶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相對暴戾的亞弗戈蒙而言，對人類更友好一點。

漆黑的人形保持沉默，作出了回答。

“這里不是我要來的地方。”

亞利鼓起勇氣，繼續(xù)與這家伙對峙。

【這里是我要你來的地方。】

“其他人呢？”

又是沉默。

“你到底想干嘛？！”

很顯然，猶格-索托斯盯上他了。

自從上次在血舌教團的幫助下意外建立聯(lián)系后，比起忙著全宇宙看樂子的奈亞，和執(zhí)著于生孩子的莎布，萬物歸一者對他最感興趣。

因為他的存在已經(jīng)破壞了祂萬億次的推演，不來見面的話，屬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成為“使者”。】

高高在上的萬物歸一者，居然真的會“彎下腰同螞蟻講話”。

亞利知道，當?shù)k出現(xiàn)在此處的瞬間，自己就已經(jīng)沒有拒絕的余地了。

這不是商量，只是單方面的通知。

對不起，梅麗森老師，我被這個不講武德的家伙給截胡了。

“你要做什么？”亞利問道。

【觀察。】

一枚閃著光的東西隨海浪沖到亞利腳邊，撿起一看，是一枚銀光閃閃的戒指。

而在亞利試著戴上戒指的一剎那，意識瞬間被按入混沌之中。

恍惚間，黑法老的那一張臉，若隱若現(xiàn)出現(xiàn)在面前。

仿佛千百萬人吟唱的雜亂聲音幾乎要穿透耳膜，串著刺耳的嘲笑聲，實在讓人火大。

【你不屑與我們同行，依然要依靠我們的力量，依然要與我們同行。】

人類，人類……

最容易被欺騙，最容易被威脅，渾身都是弱點。

最有趣的莫過于此。

無論你愿不愿意，只要踏上這條道路，你要么是眾神的棋子，要么是眾神的棄子。

你到底要怎么掙扎呢？

這也許就是奈亞想要尋找的答案，祂覺得自己能在亞利身上找到的答案。

亞利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猶格-索托斯的存在建立了某種高維層面的聯(lián)系，盡管沒有烏里爾與母神所建立的聯(lián)系深入骨髓，卻也足夠將他捏在手心。

他不屬于這里，必須做上標記。

利用人類之間自愿捆綁的愚蠢關系，誘引他來到現(xiàn)實之外的緯度。

用朋友的命，換取他的忠誠。

奈亞：【說起來，咱倆在這件事上算是同類受害者……有事喊一聲不就完了嗎，這貨非得搞一堆有的沒的，相當之心狠手辣啊。】

【你想把朋友帶回去，估計還要折騰一趟。】

奈亞提起祂和猶格上次會面的緣由，竟然是猶格直接忽悠“活火焰”克圖格亞吃了祂一堆化身，逼迫祂出現(xiàn)，簡直無語凝噎。

克圖格亞：我不知道啊，有零食吃我就去了。

亞利知道這事兒，猶格-索托斯將地球視為宇宙變量的觀測點，需要與混亂的使者奈亞拉托提普商議……

地球有她自己的獨特之處，就像一個身處黑暗森林的嬰兒，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能在一層奇妙的屏障內安然存活，且對屏障之外的恐怖一無所知。

也正是在那次會面此之后，由莎布-尼古拉絲賦予人類大腦更強的，抵抗瘋癲的意志，奈亞則前往地球，引導一個傳奇的阿拉伯人——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在埃及完成了《死靈之書》的撰寫。

屏障終于被撕開一個裂口，嬰兒好奇地伸出了手……

但此時此刻，亞利只能無語地捂住耳朵，他實在不想再看見黑法老那張臉。

“你們的逼事情不要在我面前逼逼，我心疼我的理智。”

【笑話，能這么聽的也只有你了。】

……

亞利再一次在風暴中蘇醒過來。

烏里爾的身體已經(jīng)停止了消散。

亞利松開手，兩人手心中破碎的騎士棋子，居然完好如初。

他同時也注意到，自己這只手上多了一枚銀色的戒指。

而在穆勒的視角中，亞利好像只是抱著烏里爾哭了一會兒，烏里爾就好起來了。

奇跡，妥妥的奇跡。

盡管驚訝得瞳孔地震，穆勒也不好再多問什么，感覺問了也聽不懂。

他沒有問，亞利便沒有解釋。

亞利自己都還不清楚成為猶格-索托斯的使徒意味著什么，也許行為會受到限制？又或者，心靈會發(fā)生改變？

就目前的狀態(tài)而言，他戴上這枚戒指，專注值翻了一番。

比起黑法老兄弟會和看門狗，顯然猶格更懂得交易。

又緩了一會兒，烏里爾渾身依然掛滿污染的痕跡，呼吸和心跳卻回復如初。

“穆勒，我們去車頭。”

亞利說著，幫穆勒背起烏里爾，三人跌跌撞撞，朝駕駛室走去。

穿越風雪，推開最后一扇鐵門。

這里沒有預想中的怪物、神靈，亦或者精神污染類的攻擊。

眼前居然只是一間平平無奇的駕駛室，煤爐轟轟，汽笛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