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利見此情形，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松手，快點。”

雖然面對滿街的路人毫無懼意，但穆勒還是乖乖聽了話。

“你怕他們干什……”

“趕緊撤。”

哈里姆區，一個妥妥的是非之地——種族矛盾激烈、黑幫橫行，視白人如仇敵，他們剛才無疑觸了霉頭，眼下絕不能被這些人阻撓。

兩人匆匆逃離街頭，避開視線，最終在不遠處的一家劇院附近停下腳步。

正值傍晚，四處的商鋪都在熱情迎客，只有此處大門緊閉，售票員卻坐在窗口里。

成群結隊的蒼蠅縈繞在劇院周圍，仿佛蝗蟲一樣聚集，就算遠遠路過都會被糊一臉的蒼蠅。

嗡嗡聲在空中轟鳴不休，根本無人敢靠近。

【若法老仍不容我的百姓去，就令大群的蒼蠅漫天遍野，敗壞食物，傳播疫病……此為，第四災。】

穆勒拉緊衣領和帽檐，伸手抓住一只蒼蠅，只見其指肚般肥大的腹部破裂，無數細小的蛆蟲溢出來，在掌心扭來扭去。

“……”穆勒觸電似地抖了一下，躥進角落瘋狂擦手。

“好快。”亞利用外套裹住口鼻，生怕自己一張嘴，蒼蠅就會飛進來。

他看到劇院外墻上貼滿了宣傳，只好忍住惡心細細端詳，直到發現那名為《千面之人》的歌劇海報下方，用稀釋墨水畫著一個極不明顯的符號。

與泰特胸口的刺青如出一轍。

兩人連忙離開劇院，找電話向馬西亞警長求援——

“什么？你們怎么一眨眼跑到哈里姆區了？”小商鋪內，電話對面傳來不可思議的聲音。

“當然是查幕后黑手啊老大……目前大部分的失蹤案都和一個叫‘血舌’的教團有關，我順著接見室那個咒印摸到了一家劇院，快點過來。”

亞利盡量壓低聲音，卻還是招來了黑人老板娘異樣的目光。

在增援到位之前，他們不能就這么傻等著，警察的力量只足以壓制“人”，對神秘幾乎束手無策，他們得先行排除危險，這件事只有亞利能做到。

更何況烏里爾還下落不明。

“從現在起，你跟在我身后保持沉默，除非有致死的危機，否則不要動手。”

他輕輕囑咐了穆勒一句，徑直穿越蒼蠅群，上臺階走向劇院的售票員：

“來兩張《千面之人》的票。”

“沒看到我們不營業了嗎？”售票員頓時臉色一變，一只手順勢摸向衣袋。

亞利確認了自己的猜想，小心說道：“別緊張，同胞，我們也是教徒，上城區的騷亂將我們指引至此，還望您原諒我的冒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劇院不營業。”

“是嗎。”亞利微微一笑，從口袋里摸出幾張鈔票遞進售票窗口，“我們在肯尼亞得到消息，專程趕來幫忙。”

售票員滿腹狐疑，但奈何亞利知道的實在太多，除非與核心祭司會有直接聯系，否則根本無從知曉肯尼亞這個地名。

“那……你們進去吧，會有人給你們指路。”售票員收起鈔票，打開了門鎖。

一股熟悉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兩人穿過走廊，一座深紅色的古典舞臺宏偉壯觀，光線昏暗，只能看到舞臺和觀眾席之間不斷有人來回走動。

“你們是什么人？”兩個身形魁梧的男人閃身攔住他們，語氣頗為不善。

亞利：“奈亞拉托提普在上，我們從肯尼亞趕來幫忙。”

“把‘圣女’的信物拿出來看看。”

“……”

怎么還有驗貨這一茬啊？

隨著兩個壯漢的目光愈發的凌冽，穆勒悄悄攥緊了拳頭。

亞利清了清嗓子，淡定解釋：“很遺憾，路途遙遠，信物不慎遺失——

但我們得知，你們近期借助新水庫的渠道投入幼蟲，制造卡里希里，最終的目的是喚醒蛆蟲之父，沒錯吧？”

其中一人聞言挑了挑眉毛，轉頭跟另一人嘀嘀咕咕起來：“我去，明明好幾個地方都有行動，就咱被提點了？”

“我說過低調一點沒錯吧，潛伏這么多年就等這幾天……”

亞利：“咳咳。”

“哦哦哦您久等了……”剛剛還沉迷悄悄話的兩人，趕忙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堆什么東西。

這是兩條粗布裁制的紅色頭巾，末端用細線束起一撮穗子，掛在耳朵旁邊。

此時亞利和穆勒才注意到，附近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頭上都綁著這樣一條頭巾。

“拿好信物，見祭司一定要戴，我們潛伏了整整六年，就為了這一刻——還有6個小時，我們的儀式在晚上12點開始。”

……

依照兩個教徒的指引，亞利和穆勒走進舞臺幕后，又下了一層樓梯，眼前的走廊如同現代賓館般聯通回轉，綿延冗長。

空無一人，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

“你覺得烏里爾會在這種地方？”穆勒小聲詢問。

“阿道夫只可能帶他來這種地方。”亞利急匆匆嘗試按下每扇門的把手，可無論嘗試多少次，走廊中只回蕩著鎖死的悶響。

穆勒憤憤道：“直接給它砸了不就……”

砰。

不遠處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動作，一個身形跌跌撞撞沖出來，亞利和穆勒的心臟同時提到了嗓子眼。

阿道夫？！

正好捏著拳頭的穆勒一個箭步沖上前，對準阿道夫的脖頸重重落下！

虛弱的阿道夫來不及反應，就被一拳砸昏。

穆勒和亞利這才發現，門里是繼續向下蜿蜒的階梯，同時還有一人捏著手槍氣喘噓噓趴在扶手邊，在看到來者的瞬間，撲通倒在了地上。

“烏里爾！”

兩人迅速進門查看情況，烏里爾的整條左臂被鮮血染紅，腹部包裹的外套還在往外滲血。

穆勒果斷脫下自己的外套，重新為最嚴重的槍傷止血：“深呼吸，不要喘，你血崩了，穩住。”

“那家伙不是阿道夫，小心……”烏里爾掙扎著抓住亞利的胳膊，卻看到他背后，那個本該失去意識的男人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雙目通紅，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

亞利慌忙將兩人護在身后，自己的心臟卻漏跳了一拍，像是靈魂被突然拋錨，隨之耳蝸傳來一陣轟鳴。

“你？我知道你，一個人類。”

“阿道夫”注視著亞利，幽幽說道，

“你喜歡戲劇嗎？一種人類精心將文明濃縮后，僅用于娛樂的創造。”

他的聲線詭譎異常，短短幾秒內如有數千人交替言語。

亞利張不開嘴，冷汗浸濕脊背，極端的恐懼從雙腳蔓延到指尖，僅僅因為他知道祂是誰。

有時候，“愚昧”是對自我的保護。

【神話已更新】

【伏行之混沌，宇宙之信使，奈亞拉托提普……我在最后……我將述說，傾聽虛空……】

不要動，不要想，不要看“他”的眼睛。

【亞利·魯伊與%?&＃□*進行「意志」對抗%?&檢定＃□*不成立】

亞利的意識仿佛與軀殼斷開了連接，他睜著眼睛，身體卻活生生成了思維的囚籠，無法動彈，無法言語，無法呼吸。

視線也陷入一片黑暗。

他看見了，從黑暗中傳來巨鼓的聲響，以及長笛細微、單調、褻瀆的音色。

應和這瘋狂的敲擊和吹奏，那些“龐然巨物”——盲目、喑啞、癡愚的蕃神，正緩慢、笨拙、荒謬地舞動。

【亞利·魯伊進行「意志」屬性檢定……成功】

咚！

亞利重重摔進一地的血水。

過了好一陣，他才慢慢從天旋地轉中回過神。

夜深人靜，原本被哈德遜河浸沒的街道更加空寂，暴雨仍未停息。

“諾克頓上城區？我怎么……”

他慌忙看了眼手表，晚上11點多，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已經來不及再趕回去了。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亞利忍痛撐起身體，順著面前那一雙雪白的大腿向上看去，只見來人身著一襲黑裙黑衣，手持黑傘，頭戴黑紗。

她緩緩俯下身，撿起亞利因為摔落而掉在地上的銅幣，重新遞給他：

“珍貴的禮物，萬萬不可遺失。”

“你是？”

亞利的心臟狂跳不止，臉紅到了耳朵根。

即便看不清女人的面貌，他也在期待她說出那個特別的名字。

“初次見面，亞利·魯伊，你可以叫我霍卡特·梅麗森女士，或者就繼續用你常掛在嘴邊的稱謂——梅麗森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