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秋跟著李陶然回到了客房。

一路上，他的心情如同被暴風雨侵襲過的海面，翻來覆去，不能平靜。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李陶然的種種舉動。

他心里其實有答案，但是他總覺得那不是真的。

一進客房，潭秋坐在床榻上。

李陶然站在床邊。

良久沉默。

潭秋開口問道：“師父，剛才霧劍仙章千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啊？”

潭秋垂著頭，雖然他的眼神沒有落過去，但是他是想聽到想聽的答案的。

李陶然微微嘆了口氣，并沒有立刻回答潭秋的問題。

他緩緩徘徊窗前，望著窗外那依舊熱鬧非凡的街坊，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措辭。

潭秋見師父沒有回應，心中越發焦急，他又接著問道：“還有，師父，剛才我和小鈴在外面被血神教的妝面人襲擊的時候，您就在附近吧？可您為什么一直不出來？難道……難道您是想讓她死嗎？”

說到這里，潭秋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但是呼出一口氣也有釋然。

他實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剛剛冒出來的這個猜測，可師父之前的表現又讓他不得不往這方面去想。

李陶然的身體微微一震，沉默了片刻后，他緩緩轉過身來。

他看著潭秋，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你猜得沒錯，潭秋，我確實是想讓小鈴死。”

李陶然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無盡的沉重。

足足幾息的時間。

潭秋垂著頭，眼睛瞪得極大。

他聽到這句話之后，用盡力氣去想，自己聽到的是不是這句話。

隨后，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陶然。

他怎么也沒想到，師父竟然會如此直白地承認。

更沒想到，這是真的？

“師父，您……您怎么能這樣？”

背后有隱情嗎？

還是有什么一己私欲？

李陶然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再次睜開眼睛，眼中的神色變得更加堅定。

“你還太年輕，有些事情你不懂。這江湖，早已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簡單。”

說著，李陶然緩緩走到桌旁坐下，示意潭秋也坐下。

潭秋滿心不情愿，但還是依言坐在了李陶然的對面，他的目光依舊緊緊地盯著師父，等待著他的解釋。

“你可知道，在這之前，皇帝曾下令誅殺江湖客，想要強行將朝廷的手伸進江湖之中，調整這江湖的生態和格局。”

李陶然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追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動蕩的時期。

潭秋微微一愣，他雖然也曾聽聞過一些關于朝廷和江湖之間的矛盾，但具體細節卻并不清楚。

“然后呢？”潭秋沒有打斷。

李陶然苦笑了一聲，說道：“自從皇帝下達了那道命令之后，這江湖便陷入了一片烏煙瘴氣之中。各大門派為了自保，紛紛與朝廷勾結，有的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同門，江湖的俠義精神蕩然無存，曾經那個充滿熱血與正義的大朔江湖，已然死去。”

潭秋靜靜地聽著，還在等師父去說這一切和小鈴的關系。

李陶然頓了頓，繼續說道：“而如今，血神教勢力日益壯大，他們妄圖‘換新天’，將皇帝從皇位上拉下來，重塑這天下的格局。皇帝若想除掉他們，勢必會如往昔那般利用江湖人去制衡血神教，如此一來，江湖又將陷入一場血雨腥風，成為朝廷與血神教爭斗的犧牲品，最終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潭秋皺著眉頭。

李陶然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說道：“潭秋，小鈴的身份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簡單。她是皇女，是當今皇帝的親生女兒。”

潭秋抬起頭。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皇女？怎么會……”

李陶然繼續說道：“她雖在皇城看似只是個普通的小童模樣，但那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她在皇城的行動看似隨意，實則是因著她的特殊身份有著諸多便利。她就是朝廷的一張隱藏的王牌，也是血神教可以用來大做文章的關鍵人物。”

潭秋心中震驚不已，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個活潑可愛的小鈴竟然有著如此尊貴且復雜的身份。

但是現在一想，又覺得很合理。

他在猜測某個王爺或宰相之女，原來竟然是皇女。

李陶然深吸一口氣，接著說：“血神教要實施他們的‘換新天’計劃，就需要一個能足夠激怒朝廷的辦法，讓朝廷不顧一切地與他們正面沖突，而不是妄圖利用江湖人來和他們周旋消耗。

“小鈴作為皇女，她的安危對于朝廷來說至關重要，若是她死在血神教手中，且鬧得人盡皆知，朝廷必定會被徹底激怒，到時便會傾盡所有力量去對付血神教，而不會再有心思去驅使江湖人當炮灰。”

“如此，江湖或許能在這場風暴中尋得一絲喘息之機，有機會重新整頓，恢復往日的俠義之風。”

潭秋聽著師父的話，心中如同被重錘敲擊，他既震驚于這背后錯綜復雜的陰謀算計，又無法接受以小鈴的性命為代價來換取所謂的江湖轉機。

“會不會，太殘忍些？”

潭秋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中滿是痛苦與掙扎。

“殘忍？當時那狗皇帝駕馭鐵馬陣從江湖人身上踩踏而過時，為何不說一句殘忍？”

李陶然看著潭秋，心中也不好受，他嘆了口氣說：“潭秋，這江湖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若不如此，只會有更多的江湖人死于非命，更多的門派在朝廷與血神教的爭斗中被滅門。我也是無奈之舉，想要在這絕境中為江湖尋出一條生路啊。”

他繼續緩緩說道：“潭秋，我也曾想過其他辦法，可時間緊迫，局勢危急，這是目前能最快挑起朝廷與血神教直接對決，且讓江湖置身事外的法子了。我知道你難以接受，可這就是江湖，充滿了無奈與殘酷的抉擇。”

“但我覺得，如果我不喜歡，可以不抉擇。”

潭秋持刀，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