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室內，環境還算整潔。

幾人將屋門合攏。

王舒先是看了眼程安，然后又看了眼陸小虎，待她確認兩位師兄都沒什么特別的指示之后，便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檢查的主導權。

墊臀巾、指引上床、拉床簾、擺好體位。

檢查工作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

考慮到患者是年輕女性，因此，盡管她之前已經聽見易琳說過自己有過性生活史，但王舒瞅了瞅易琳那明顯緊繃的雙腿和一臉緊張的模樣，還是決定再次確認一下。

畢竟，臨床工作多長幾個心，總是沒有壞處。

總好過事后追悔莫及。

她協助易琳平躺在檢查床上，稍作安撫后，又認真問道：“你好，易琳，我是王醫生。我想再跟你確認一下，你是有過性生活史的，對吧？”

“嗯……”易琳輕聲回答。

她的聲音在隔壁“咚咚”作響的胎心音下，幾乎微不可聞。

王舒有些沒聽清，于是又問了一遍。

“……”

然后又又再問了一遍。

“……”

直到她確認自己聽清了易琳肯定的答復后，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動作嫻熟地開始進行后續的腹部查體。

檢查的過程很順利，易琳全腹柔軟，無壓痛反跳痛，也無特殊陽性體征，確實與宮外孕的表現不太相符。

陸小虎和何昕也依次上手摸索了一番，兩人動作輕柔，雖然有些生疏，也有些欠標準，但大差不差地也算是實踐了一番。

待腹部查體結束，幾人又各自回頭看了一眼程安。

程安微微點頭，示意可以繼續。

然后，王舒與陸小虎略作商量，便準備由她先做后續的婦科檢查。

陸小虎則是在一旁眼神指導……

有異常子宮出血的患者，在有性生活史的前提下，是一定要婦檢的。

王舒先是與何昕一起協助將易琳的牛仔褲輕輕脫下。

隨著褲腿的逐漸下移，眾人可以清晰看到，易琳的衛生巾確實是幾乎濕透了，而且她的外陰更是有一道道散落的血污，甚至波及到了大腿。

這些血污中，有些是褐色的血漬，有些則還是相對鮮紅的血凝塊。

王舒見狀，便又問：“易琳，這張衛生巾你是什么時候換的呢？”

“唔…大概是一個小時前吧。”

“之前也是差不多這個量么？”

“對的……”

“好的，不用緊張，我們繼續給你檢查一下?！蓖跏嬲f著，又讓易琳把腿放好，擺好了受檢體位。

她熟練地取出陰道窺器，用石蠟油進行潤滑。

何昕則是在一旁將檢查燈對準了接下來準備檢查的部位。

王舒再次觀察了一下外陰的情況后，便準備將窺器插入。

這種“陰道窺器”，又名鴨嘴鉗，是婦科檢查中常用的器械。

但這種檢查的感受卻并不舒服，甚至還曾因此上過熱搜。

在窺器進入前，王舒先是用石蠟油將鉗尖的部分充分潤滑，減少阻力。

隨后，她才盡量輕柔地嘗試將窺器伸進易琳的體內。

程安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王舒的每一個動作，暗暗點頭。

他覺得王舒在接診過程中所展現的邏輯思維還是比較清晰的，關注點準確，查體動作也基本到位，操作兼具人文關懷。

以她的這個資歷來說，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相當的不錯了。

由此他又可管中窺豹，感覺東江醫院婦產科的研究生，盡管苦是苦了點，但培養出來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然而剛想著這些瑣事，程安的眼神卻又是突然一凝。

他眉頭緊蹙，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不尋常的情況。

他的目光始終關注著易琳接受檢查的過程。

但。

易琳的反應……

似乎有些不對勁？

考慮到某些可能性，程安忽然打斷了王舒的檢查動作：

“王舒，你先等等！”

此時，王舒手中的窺器已經進入了易琳體內大概1.5厘米的距離，但大部分的“鉗嘴”還在外面。

可即便只是進入了這般少許，易琳仍然十分緊張。

她的屁股止不住地往后撤，面露痛苦和驚羞交替的不安神情，不時地發出呻吟。

“痛！好痛——”

王舒的檢查動作猛然止住。

程安先是出手制止了王舒的后續動作，示意她取出窺器，不要輕舉妄動。

然后他又看向易琳，神色鄭重，但語氣溫和地再次問道：“易琳，你確認自己是有過性生活的，對吧？”

“嗯?！币琢障仁且驗闄z查的中止而松了口氣，然后又再次小聲地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但程安的問題卻并沒有就此罷休，他繼續追問：“那你性生活的時候，有沒有……真正的進去過呢？”

“沒，沒有……”這次，易琳搖了搖頭，聲音雖然微弱，但十分清晰。

周圍的空氣仿佛突然凝固。

這個回答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氣氛也變得緊張而微妙。

“哐鏜——”

一聲輕響。

打破了沉默。

原來是王柔慌忙地將手中那還殘留著些許陳舊血漬的窺器丟進了黃色的醫療廢物桶中。

她的小黑臉上寫滿了驚恐。

“易琳！”

“你，這、這；這……”

她接連說了幾個“這”，卻又不知到底該什么什么，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震驚與不安。

她有些后怕，更有些委屈。

她止不住地心想：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見紅了，她也不知道這鍋到底是算誰的。

算師兄的嗎？

她偷偷瞄了一眼程安那嚴肅的表情，心中明白，若非他及時制止，她怕是就要闖禍了。

那難道是易琳的錯？

可患者也是無辜的啊。

她才不會希望接受這種后果吧！

那如果不是他們倆的錯，總不能讓自己來背這個鍋吧？

她王舒又不傻，自找麻煩。

想到這，她的思緒有些凌亂。

好在這時，程安終于開口，打斷了她斷斷續續的哀嘆與怨念：“易琳，你先下來吧。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接下來會安排你做幾項檢查?！?

程安示意一旁同樣有些愣住的何昕上前幫忙，先為易琳穿好褲子，并協助她下床。

而易琳此時也隱約地察覺到了什么，只是她的腦袋里還是一片混沌，僅本能地應了一聲：“好的，醫生。”

事實上，由于缺乏經驗，她到現在還沒明白醫生之前詢問她是否有過性生活史的真正意圖——是為了給她做經陰道的檢查。

同時，當王柔想要給她窺檢時，她又因過度緊張而完全忘記了這點。

只能說，還好這些誤會并沒有走向不可挽回的終點。

至于她為何同房了，卻沒有實質性進展？以及沒有實質性進展，又為何算作同房？

這些愚蠢的問題，在場的幾人都默契地選擇了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