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高直后位！”

李海玉先是不自覺的瞥了程安一眼，作為親自掏寶寶的她，親手上手之后，她是最清楚不過胎兒剛才到底是用一種怎樣不聽話的姿勢嵌在了骨盆之中。

那就好像是一個倔強的小孩兒，不屈不仰，直挺挺地頂在了媽媽的骨盆入口，不肯下去。

但隨即，感受著手中胎兒傳來的溫潤反饋，這些驚訝和剛才的些許窘迫又很快被李海玉統統地拋在了腦后。

“寶寶狀態很好，活力十足！”

李海玉滿臉笑容地說道，并給出了自己專業的第一手判斷。

郭暉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在一旁仔細觀察的同時，嘴里提醒著：“看一下手機，記錄一下出生時間。”

“10點12分。”

臺下的陳芳早已準備就緒，她迅速拿出手機，果斷地讀出了屏幕上的數字，并順手截屏保存。

她知道這些數據都是要記錄在案的，不能有絲毫馬虎，更不能有錯漏。

三人簡短的交流后，手術室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寧靜。

只剩下新生兒那清脆響亮的啼哭聲在此起彼伏，這是生命最原始的呼喚。

直到不久后。

李海玉又是一聲令下。

“斷臍。”

程安迅速接過臺上遞來的兩把直鉗，分別鉗夾住臍帶，然后用剪刀干凈利落地將其剪斷。

與此同時，李海玉則是自行拿過吸耳球，簡單地清洗著胎兒口鼻中的羊水，然后又用厚實的掌心輕輕搓了搓胎兒的背脊，促進其啼哭，讓胎肺得到充分的擴張。

待做完這一切后，李海玉迅速將胎兒遞給了臺下早已守候多時的郭暉。

郭暉接過寶寶，立刻開始進行著后續更為精細的護理和檢查工作。

待寶寶清理得差不多時，郭暉又習慣性地問道：“麻醉醫生，病人醒著嗎？”

“醒著，怎么了？”

麻醉醫生是個看起來也蠻年輕的男醫生，他剛給莊小寧的補液里加了一組鈣，然后又忙著在電腦上面編寫著電子麻醉記錄單，聲音有些匆忙。

“那你幫我把單子掀開一點，讓媽媽看一下寶寶的性別吧。”郭暉也不在意，她抱著寶寶，來到了手術床的頭側，示意麻醉醫生掀開莊小寧的一部分無菌鋪單。

“好。”麻醉醫生無奈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輕掀起無菌單的一角，既不污染鋪單，又讓莊小寧的視野里多了一絲光亮。

“恭喜你啊，小寧。”郭暉湊到莊小寧臉旁，笑著說道，“是個很健康的寶寶！你看看是什么性別？”

“嗯，是個女孩兒。”莊小寧有些無奈地回應。

盡管她心中早有答案，但看到自家姑娘的這副模樣時，多少還是有些失望。

但這種失望很快又被溫柔所替代。

失望來源于社會關系的壓力。

而溫柔則是母子連心間無法割舍的親情。

“挺好的，就是長得有點兒像她爸。黑！不隨我。”莊小寧又補了句，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

“哈哈，沒關系，寶寶健康就好。”郭暉先是笑著安慰了一句，然后又道：“我們要先帶寶寶回產房打疫苗了，等下你就能見到她了，不用擔心。”

“好的。”莊小寧輕輕應了聲。

話落，郭暉示意麻醉醫生放下無菌單，然后便又將寶寶抱回了輻射保溫臺，進行著最后的整理包被等收尾工作。

她的動作輕柔而熟練，令人放心。

與此同時，李海玉和程安也沒閑著。

她們準備進行接下來的子宮縫合——這是一項不算復雜但十分細致且重要的工作。

子宮破了個大口子，你要是縫的不好，有漏洞的話，那么術后患者就會分分鐘大出血給你看。

要是搞不好，甚至要“二進宮”。

而孕產婦的風險，又遠勝于常人，一旦出了問題，后患無窮。

“師弟，你要不來試試？”李海玉先用卵圓鉗精準地夾住了子宮切口的出血面，隨后，她又用卵圓鉗夾住一塊小紗布，仔細地擦拭著宮腔。

在擦拭的同時，她還不忘玩味地看向程安，試探性地問道。

雖然她心里早已認定，程安一定在私下里不知道在哪個醫院偷偷練習過不少次剖宮產，但她對于他手下功夫的真實水平，還是十分好奇。

而這種好奇心，只有拉出來試一試，她才能知曉答案。

當然，也正是因為她如此篤定地認為程安擁有足夠的實力，她才敢讓他嘗試。

一般的小醫生，哪怕是即將畢業、已經完成三年輪轉的專業型碩士研究生，在她手下，依然沒有縫合子宮的資格。

“可以么？”程安試探性地問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確定。

“當然。”李海玉臉上掛著笑。

“呃……”然而，程安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我還是先看師姐你縫一遍吧。直接上手，心里沒底，不安全。”

李海玉有些驚訝，但又有些滿意，更有些釋然。

她心想。

這才正常嘛……

要是程安二話不說就接過針線，把破舊的子宮縫出個花兒來，那她以后…怕是都再也不敢跟程安同臺了。

那真是即尷尬，又不自在。

她笑著回了一聲“好”，然后又轉頭看向臺上那位高瘦的男護，果斷命令道：

“鋪單，縫……”

幾人配合默契。

手術進程有條不紊。

李海玉雖然也是個水博士，但能考上八年制的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三年的摸爬滾打，常規的手術縫合技巧她早已爛熟于心。

而程安，在經歷了接連幾次手術之后，無論是器械的操作還是解剖的理解，他都感覺到愈發的得心應手。

不足半個小時，關腹完畢。

李海玉依約為莊小寧的切口縫制了一條標致的美容線。

她傾盡了自己畢生所學，在程安灼灼的目光下，發揮十二分功力，縫了一個自認為還算滿意的傷口。

然而當她得意洋洋地看向程安，并炫耀道：“怎么樣師弟，我縫的還不錯吧？”的時候。

程安想了想，卻只能勉為其難回復了一句：“嗯，縫的還挺扎實。”

在他看來，這道縫線雖然外觀還算整齊，但離美觀還差得遠，而且其內針眼的進出，也稍顯錯亂。

他只希望莊小寧三胎的時候，不要再遇到李海玉。

不然到時候，她肚子上的那道疤，怕是又要讓人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