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醫生,我們現在去哪家醫院?”
雙開門青年一邊駕駛著車輛,一邊詢問著后座的程安,同時他的嘴上終于介紹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盧昊,你們叫我盧子就行。”
“最近的,東江醫院。”程安簡單回了一句,沒再多說。
此時,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還在白盈手中的多普勒胎心監護儀上。
那一上一下的數字,時刻牽動著他的心弦。
“兄弟,你能不能開穩點兒?我感覺有點兒暈車。”坐在副駕駛的常緒斌卻突然不合時宜地嘟囔了一句,此時的他,依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哈哈,沒事兒,暈就吐唄,你腳下有垃圾桶。”盧昊豪爽一笑,毫不在意。
“這……不太好意思吧。”常緒斌反而有難為情,他惴惴道:“你這車一看就很貴,這不太好……”
“無所謂,這車反正要洗,經這一遭,我這車也算是泡水車了。“盧昊輕松地調侃道,“不過泡的是羊水,倒還挺新奇的……”
說著,他繼續抽著車上的濕巾,擦拭自己身上和手上濕漉漉的羊水。
新鮮的羊水都有股淡淡的腥味,他雖不喜,但也不是個拘泥的人。
常緒斌猶豫了一下,繼續試探性問道:“要不,你洗車的錢我來出?”
“不用,有人洗,這車我也不怎么開,太大了,不爽利。”盧昊豪爽地擺擺手。
聽盧昊這么說,常緒斌也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他又想找些話題聊聊,興許是攀談,興許是轉移注意力。
可還沒等他找到話題,程安的聲音就突然在后面響起,他條件反射般閉上了嘴。
“翔哥!你值班對吧?”接通了手中的電話后,程安的語氣有些欣喜。
他慶幸自己下午及時更新了林翔的電話號碼,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對啊師弟,怎么了?正忙著呢。”電話那頭,傳來林翔有些悠然的聲音。
“忙啥?有時間嗎?”
“哎…剛做完一臺常規手術,正忙著吃飯呢,可算是累……”
“那正好!“程安打斷了他的話,“我這兒有臺綠通手術!是一個臀位破水,臍帶脫垂的孕婦。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到!”
他的語速飛快,最后又不忘補了一句,“產婦是足月的,這點你放心哈。不過翔哥,你可是真的黑啊!”
“……”
電話那頭愣了兩秒,林翔才憤然道:“你這小子,你還好意思說我黑?你怎么盡給我送這種幺蛾子?”
說著,他也顧不得再吃了。
當即放下筷子,拔腿就往手術室沖。
邊沖,他還邊問:“孕婦什么情況?你給我說清楚點。”
“路邊撿的,具體情況不知道,”程安瞥了一眼李彩霞,簡潔道:“但孕婦臍帶脫垂是肯定的,我親自做的臍帶還納。當然,只是還納到陰道里。現在寶寶胎心勉強湊合,偶爾有減速,但還能恢復。”
程安的余光始終關注著白盈手中的多普勒監護儀,注視著那一組上下波動的數字。
伴隨著汽車的顛簸,寶寶的胎心大多數時候維持在110-160之間,但偶爾,也會有幾秒鐘掉到80-90次/分。
每當這個時候,程安的心就會難免地也跟著緊張起來。
他生怕李彩霞的這種胎心減速,一旦掉下去,就再也無法恢復……
那意味著無法挽回的后果。
“你們還有多久到醫院?”林翔又問。
“幾分鐘,馬上到。”程安快答。
“好,我知道了。”
林翔吩咐,“你保持電話通暢,我馬上安排手術室和人員,你們把人直接送到住院部樓下。”
“知道,這事兒我熟的很。”電話里傳來程安熟稔的聲音。
“……”
然而聽聞此話,林翔又是一陣憂傷的沉默。
他再次無奈道:“行吧,你們一到醫院就直接進手術室,我會安排人接應你們。對了,她有家屬吧?”
“有,不過看起來不太聰明,也不是很好說話的樣子。”程安面無表情地掃了副駕駛座上的常緒斌一眼,實話實說。
常緒斌面色一黑。
但他又不敢發作,只能默默地瞟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沒有回頭,假裝沒聽到程安的話。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姓程的醫生是真的有兩把刷子,起碼在座的幾人都聽他的話。不好惹。
“有家屬就好。”林翔的聲音繼續響起,語氣也輕松了一些,畢竟現在這種情況,確實要比白天那個三無的宮外孕要好上太多。
“你在路上跟他們詳細說一下手術的事,等下來了直接簽字,節省時間。”林翔又道:“行了,不跟你多說了,我得安排人手。你路上小心點兒,到了通知我。”
“好!”程安說著,掛斷了電話。
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盧昊的車開得飛快。
他左搖右擺地穿梭在車流中,喇叭聲不斷響起。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車內不斷“咚咚”作響的多普勒監護儀。
這種異樣的沉默讓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忍受著陣痛的李彩霞突然開口了:“程醫生,我的寶寶現在怎么樣了?”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和不安,一雙復雜的眼神在紅紅的眼眶中不斷打轉。
她難過地注視著程安,仿佛在期待著一個能夠讓她安心的答案。
“還好。”程安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臀位破水,再加上臍帶脫垂,你的這種情況需要立即手術分娩,手術會有風險,但你沒得選。”
“我知道,之前產檢的時候醫生跟我說過,我順產不了。”李彩霞苦澀道,“但我沒想到,會這么危險……”
“別太擔心,”程安搖搖頭,又安慰道:“臀位的臍帶脫垂雖然常見,但同樣是脫垂,其風險相比‘頭位’的反而還低些。因為這種胎位下,臍帶通常不會受到嚴重的壓迫。”
“當然,我們還是要盡快手術。”他又補了一句。
“好……”李彩霞默默點頭,她似乎還想說什么。
但車子忽然一個急轉彎,穩穩地停在了東江醫院的門口。
盧昊利落地熄了火,轉頭提醒幾人:“到了!”
“好,下車!”程安迅速打開車門,率先跳了下來。
他舉目望去,只見淡淡的夜幕下,東江醫院的住院部大樓燈火通明,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再遠些,是幾個穿著綠色手術衣的人影,不時攢動,緊張地張望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