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正在謄寫進入復選女子的名單，聞言，頭也不抬道：“陛下知道臣妾最近在忙此事，不會怪罪臣妾的。”

太皇太后拍了一下桌子，頗有些怒其不爭地道：“你這孩子做事膽大心細，怎的在男女之事上頗為遲鈍？等你忙完選秀之事，多少貴女要入宮，陛下眼里焉有你的存在？”

見太皇太后是真生氣了，宋清歡才停下筆來，笑吟吟地討好道：“那臣妾明日便去哄哄陛下。”

太皇太后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你不要以為哀家承諾當你的靠山，便能一直護著你。哀家今年也六十有余了，也不知還能活幾年。討得陛下寵愛，你才能在這偌大的后宮里站穩腳跟，可能明白？”

太皇太后是真把她當成了自己人，才同她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她在后宮縱橫多年，知曉人情冷暖，最是明白失寵是何滋味。

失寵之人，總是皇后，也如傀儡木偶一般。得寵之人，哪怕是一輩子都只是嬪位，也能踩皇后一頭。

宋清歡乖巧點頭。

太皇太后的意思她倒不是不懂，畢竟這么多年的宮斗劇也不是白看的。

然，她是別人用來刺殺帝王的棋子，太過得寵的話，想必執棋之人很快就要動她這顆棋。

屆時……她該怎么選呢？

趙扶稷又豈會乖乖讓她動手？

他故作一副極其縱容寵愛她的姿態，不就是在等她狐貍尾巴露出的那一天嗎？

她可不能正中下懷。

這日，太皇太后早早地就將她趕出了崇華宮。

宋清歡閑來無事，便沒乘步攆，只帶了晴雨，兩人沿著主道慢悠悠地走，路過御花園時，她突然想進去轉轉，最后被蓮池里肥美的鯉魚吸引了。

天色晴朗，正值夏末秋初，溫度適宜。

御花園中的桂樹爭相盛放，金燦燦一片，香味清甜，沁人心脾。

宋清歡穿著一襲桃粉色長裙，披帛松松地掛在臂彎處，站在蓮池旁喂魚，遠遠望去，便是一副慵懶舒適的美人圖。

她專注地看著水中搶食的鯉魚，沒發現不遠處突然出現的帝王儀仗。

晴雨倒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正想提醒自家主子時，被帝王的眼神止住了。

趙扶稷原本是不打算走向這邊的，看見她后，腳下卻不自覺轉了個方向，朝蓮池走了過去。

半月未見，他倒沒怎么想起過她。

乍一碰見，便覺心里像被貓爪撓了一下，叫人有些心癢。

他待她，一向如獵人和獵物一般，吃干抹凈前，總是要好好捉弄一番。

江心月跟在他身后，無聲咬緊了牙關。

后宮大選在即，她今日是特地進宮來試探口風。

趙扶稷明知道她想問什么，卻只字不提立后一事，張口閉口都是邊關軍事。

江心月實在聊不下去了，便提出來御花園散散心，他欣然應允。

現在想想，他答應得如此輕易，不會是因為知道宋清歡在此處吧？

“愛妃在此處作甚？”

身后突然出現一道低沉熟悉的男聲，宋清歡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轉過身來行禮，起身時才發現他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除去有些驚訝，臉上沒有任何醋色，甚至笑著打招呼：“江小姐，好巧。”

江心月抿了抿唇。

按理說，宋清歡現在是嬪妃，她是臣女，她應當向宋清歡行禮。

可她不愿意。

猶豫片刻，她還是硬邦邦站在原地，頗為勉強地吐出兩個字：“真巧。”

宋清歡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江心月身上，沒有回答趙扶稷的問題。

男人的臉色難得有些黑，耐著性子重復了一遍，“愛妃在此處做甚？”

宋清歡這才看了他一眼，“在喂鯉魚，陛下和江小姐也想喂嗎？可是臣妾的魚食方才喂完了。”

“你最近不是在忙選秀之事？”

雖然他沒去朝云宮，但也知道她每日早出晚歸，看起來比他這個皇帝還要忙。

宋清歡笑意清淺，“太皇太后體恤臣妾操勞過度，便允了臣妾休沐。”

趙扶稷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挺會討她老人家的歡心。”

江心月在一旁聽著，暗暗吃驚。

后宮選秀這事竟是宋清歡操辦的，可她只是區區一個嬪妃，她何德何能？

宋清歡沒反駁他，“臣妾在外閑逛了許久，有些乏了，便不打擾陛下和江小姐游園的興致，先回寢殿歇息了。”

趙扶稷尚未開口，江心月便急急地留住了她。

再不愿說出口的敬稱還是說了出來。

“婉嬪娘娘，臣女有些體己話想同娘娘說。”

宋清歡倒沒什么意見，轉而看向趙扶稷。

“陛下可愿留下美人與臣妾一敘？”

趙扶稷不知道突然發什么瘋，湊近她幾步，在她臉上輕輕烙下一吻，低聲交代：“那便有勞愛妃便幫朕招待客人。”

太刻意的親密了。

起身時，宋清歡看見了他眸底閃爍的捉弄之意。

她惱怒得瞪了他一眼。

客人？

江心月的臉色因為這兩個字微妙地變了變，再看他們打情罵俏的動作，心底更是不安。

趙扶稷借口有事離開了。

宋清歡請江心月到自己的偏殿里做客。

晴雨被支開沏茶，室內只剩下她們二人。

“現下沒有旁人，江小姐想說什么便說吧。”

江心月開門見山道：“你如今還想走嗎？”

宋清歡還是挺喜歡跟她打交道的，兩人都是直來直往之人，有什么說什么，交談得很輕松。

她撐著下巴在桌上，“江小姐這是想通了，要幫我？”

“是。”

宋清歡慵懶地笑了起來，語氣中頗有幾分惋惜，“可惜如今我不想走了。”

江心月的臉色大變，落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狀。

“為什么突然改變了心意，因為陛下還是很寵愛你，甚至不計前嫌封你為嬪？”

她的語氣有些急，顯得咄咄逼人。

宋清歡不大在意，臉上仍然保持著一層薄笑，“自然是因為在宮里比宮外更好。”

江心月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就不怕我把你想逃宮之事告訴陛下？”

“我相信江小姐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