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凱爾馬爾多下城區的一隅隱藏著一棟看似與周遭別無二致的平民住宅,僅有一扇半掩的破木門作為入口,門框上掛著兩盞燒獸油的銅質照明燈,撐起來雨夜之下小小一片的明亮空間。
這處地下設施沒有指代的名字,即使被偶爾提到,也只會以“那個地方”來稱呼。
“‘使者’大人,您終于來了!”一個平常絕對不會出現在“骯臟”的下城區的體面人,“哈奇之門”的幕后經營者,哈奇·馬奇森諂媚的問候道。
“使者”諾爾曼將披在身上的過蠟風兜脫下,抖落上面還趴著不肯走的水珠后對著哈奇扔了過來。
“進去再說。”
“大人,您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您需要現在享用嗎?”哈奇一邊小心的折疊避雨衣兜,一邊如同仆人一般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不得不說,這家伙能夠同時在上城區和下城區經營兩家有名的酒館旅店,還是很有水平的。并且這服務的專業技能在他成為了大老板之后依舊沒有絲毫退化,反而更進一步了。
“不,先把應該討論好的事情都解決了。”
哈奇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古板的外鄉人對于凱爾馬爾多“一邊吃飯一邊說事”的習俗一點都不喜歡,但該詢問的就得詢問,不然如何讓“使者”大人感受到尊重呢?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裝飾豪華的地下設施里,這里溫暖的燈火驅散了外界雨夜的點點寒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與新鮮烘焙面包帶來的濃醇香氣,兩者交織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氛圍。
設施的墻壁由光滑的黑色大理石砌成,接縫間鑲嵌著金色的紋飾,與頭頂懸掛的水晶吊燈交相輝映,絢爛而奢華。
“使者”諾爾曼·希爾弗斯的步伐沉穩有力,雙眼在這金碧輝煌的地下設施內掃過,卻沒有多少的驚嘆或贊嘆。
很顯然,這樣的場景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在泰勒·埃斯溫德手下干事時他見過太多太多這般奢靡的東西了。
諾爾曼徑直走向一張方桌,那桌上早已鋪好了潔白的餐布,各式精致的銀質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茍,但此刻,它們更像是這場即將展開的對話的背景,而非主角。
“都到了啊,很好。那么西撒門汀,你來解釋解釋為什么到現在那顆月神之淚還沒有出現在泰勒大人的辦公桌上?這已經是大人第二次來催促了!”
西撒門汀,這位平日里以冷靜著稱的諾爾曼的助手以及下城區鼎鼎大名的黑道大佬,此刻站在房間的一角,面對著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不禁微微低下了頭。
他深知,任何推諉或借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只能硬著頭皮上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有力。
除此之外,他還在躲閃著諾爾曼大人的視線,暗地里做著一些不起眼的小動作,實在是這次“使者”大人突如其來的視察讓西撒門汀嗅到了一些危險的氣息,不得不做好準備。
“‘使者’大人,杰達·甘姆·維斯珀的精神意志或許遠比我們想象的堅毅。即使我們用盡了各種的拷問手段,也沒有獲得一丁點關于那枚月神之淚的信息。
不過其他有價值的情報倒是被他吐出來不少,包括甘姆家族幾個秘密藏寶庫的位置和進入方法。”
西撒門汀不敢說的是這杰達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他老爹把月神之淚藏在哪里了。
因為這個從沒有受到過間諜訓練、信仰也不怎么堅定的商人之子雖然一開始嘴硬得很,嚷嚷著要讓所有人血債血償,但到了最后都開始渾渾噩噩地坦白自己幾歲偷看小女孩洗澡、幾歲還在尿床畫地圖了。
那家伙實在是已經把他知道的全部東西都倒出來了,連幼年時遺忘的記憶也在皮鞭和夾子的幫助下恢復不少。
諾爾曼·希爾弗斯聞言,眉頭鎖得更緊了,那雙單片眼鏡之下的深邃眼眸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失望與憤怒。
他緩緩站起身,繞著房間踱步,皮鞋踩在山毛櫸木板上發出來的“咚咚”悶響,一下一下敲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
“月神之淚,不僅僅是一顆稀有珍貴的魔法寶石,它更是我們與泰勒大人之間信任的紐帶。如今,這紐帶似乎出現了裂痕。你們說,這應該怎么辦?”
西撒門汀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氣,穩定了自己持續升高的心率,壓抑著聲音的顫抖說道:“‘使者’大人,我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但請允許我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或許杰達·甘姆·維斯珀并不知曉月神之淚的確切下落,這枚寶石可能早已被甘姆家族的其他成員轉移,或是藏在了只有甘姆本人知道的地方。”
這位黑道頭子很熟練地把鍋甩了出去,因為“監視甘姆家族剩余成員,必要之時予以消滅”這個任務是哈奇·馬奇森和約翰·貝克二人組需要完成的。
而依據約翰臉上那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倆的任務大概也沒有完成,甚至可能更糟,不僅沒有完成,還搞出來了另外的大麻煩。
西撒門汀這一大膽但卻合理的推斷源自于哈奇,這家伙表現得有些過于殷勤了,就好像是在將功補過,拼命給“使者”大人留下好印象,免得到時候自己的腦袋離家出走。
“約翰和哈奇,你們有盯住菲婭娜還有她那個蠢弟弟嗎?”
沒有人接上話茬,被諾爾曼提到的兩人更是把頭藏得極低極低,深怕諾爾曼再一次提到他們。
“也沒有嗎......那么只能希望黃塔的法師了,只要法師到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低頭的二人組相互對了一眼,復雜的信息在那一瞬間傳遞,最后還是哈奇硬著頭皮開了個頭:“‘使者’大人......黃塔法師......”
約翰接著說道:“黃塔受限于黑塔的監管,沒有一位法師愿意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幫助我們使用魔法審訊。也就是說,我們無法得到任何來自‘法師議會’的幫助......”
諾爾曼右手顫顫巍巍地摘下單片眼鏡,聲音低沉沙啞地說道:“西撒門汀、約翰和哈奇留下來。”
仆人、守衛和其他無關人員都小步快跑,離開了地下設施,回到地面上。
中央餐廳里只剩下了四個人后,諾爾曼咆哮了起來:
“那是一個命令!奪取月神之淚是一個命令!
你們怎么能夠無視我的命令?!
所有的人都在欺騙我,甚至連你西撒門汀,我親愛的助手,你也是一樣!
你們都是些不忠不義的蠢貨!廢物!飯桶!毫無榮譽感和尊嚴,連泰勒大人的命令都敢違背!”
“啪”的一聲,兩只銀叉子被諾爾曼摔在了桌面上。
“叛徒!徹頭徹尾的叛徒!從一開始就對我欺騙和背叛,對泰勒大人不可饒恕的背叛!但所有的背叛都要償還,用他們的血來償還!他們都會溺死在自己的血液里!”
就像是應證了諾爾曼的話語一樣,一聲巨響從頭頂上傳來。
隨著那突如其來的巨響,整個地下秘密設施似乎都顫抖了一下,原本香甜的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讓人恐懼的氣息。
眾人抬頭,只見天花板中央的奢華水晶吊燈劇烈搖晃,幾顆較小的水晶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那星星點點的透明碎片在燈光下閃爍著陰冷的光芒,一如眾人的心情一般。
諾爾曼·希爾弗斯的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從來都是他們去主動攻擊、殺死敵人,這一次卻被別人打上了門。
而更加讓諾爾曼氣憤的是,還在中央餐廳里的這三個白癡居然沒有嗅探到哪怕只是一點點敵人來襲的氣息,這是何等的無能和失職!
“準備戰斗,蠢貨們,你們最好用敵人的頭顱和鮮血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