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過后，這群素人似乎已經克服了攝像機對于他們的影響，拍攝過程越來越順暢，鏡頭里的表演越來越自然，或者說這就是他們正常生活中的原本狀態，只不過攝影機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第五場第六鏡，Action！”
場記“啪”的一聲打了一下場記板，躲到了鏡頭外。
這是一個大場景，全村的村民自帶小板凳擁簇在戲臺前看二人轉。
公鴨嗓的魏三兒和微胖的搭檔何小影先是唱了段哭喪，大伙看的無聊，老光棍兒們更是起哄來段葷的。
“東家說了算……”
“那你就來葷的，啥葷唱啥……”
“行，大伙看好了……”
兩人先退場換了套衣服，魏三兒率先出場，何小影則是從另一側走出來。
“騷娘們來啦？”
“娘來了……”
“你誰娘啊？”
“你娘啊……”
“占我便宜是不是，你咋能是我娘呢？”
“你娘有啥我有啥！”
“娘，兒子想吃奶……”
這段二人轉雖然低俗，但并不影響村民們邊笑邊起哄。
老楊幾個老光棍兒坐在臺下對著何小影指指點點，臉上全是壞笑。
“老楊，你娶媳婦不？那兩天我大舅哥說有個川妹子不錯，比唱戲這個白，那個水靈，胸脯子你這手都握不過來……”
老楊看著臺上何小影的波濤洶涌，似乎有些意動，一轉頭看見二丫頭沖他使眼色。
“好，過！大家休息一下，老楊、二丫頭，還有其他幾個光棍準備拍攝下一場戲，其余人可以繼續看戲……”
這場二人轉，李尋付了魏三整整1000元讓他唱一晚上，不算高也不算低，人家大老遠跑過來，雖說是夏春來的面子，但也不能太過分。
雖是場群戲，不說群演們的自然表演，李濤調度的非常到位，出乎意料的一次過了。
到二丫頭和老楊偷情這段，二丫頭一聽要脫衣服死活不干，畢竟這個落后保守的小村子還沒人不把這事放在眼里。
李尋只好提出加錢，并且除了攝影師、錄音師、場記外全部清場，二丫頭這才放開點，但老楊又扭捏起來。
這不比你那塊豬肉強……
不得已，李尋讓老楊喝了點酒，狀態才好起來。
顧長衛的鏡頭真的是絕了，李尋在監視器里就看到二丫頭的大波浪晃來晃去，兩雙腳丫子，一雙粗糙、一雙白嫩，硬是把一個年過40的農村婦女拍出了風韻猶存的香艷味道……
“想我了嗎？”
“咋個不想呢？”
“哪想了？”
“哪都想了……”
“這也想嘛？”
這劇本被李尋改編后，早已不是郝杰那種平和隱晦的鏡頭風格，變得更加直接、更加露骨……不過也只是幾個動作、露點肉，還不至于像后來的《色戒》那種程度。
…………
時隔快兩個月，姜虹再見到李尋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這貨裹著個軍大衣，不知道從誰家淘騰出來一個狗皮帽子，滿臉胡子拉碴，人黑瘦黑瘦的，往墻根底下一蹲，手一揣，跟個東北老農民沒啥兩樣。
至于劇組的其他成員也沒好到哪去，一個個都臟兮兮的，闞杖子村水資源短缺，平時吃水都不大夠，洗澡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抽空組團坐著劇組的破面包車到鎮上去洗。
開始村民們還對這些家伙有些好奇，畢竟首都來的人嘛，等慢慢熟悉了，才知道燈光是河南的，攝影是河北的，道具是湖南的……都一樣！
但姜虹一眼就認出來了，他這雙眼睛里總是泛著平靜卻奇異的光。
“怎么瘦這樣？”
“沒事，就是總熬夜……過一陣就完事了……你怎么來了？”
村里的信號不好，李尋只能偶爾抽空給姜虹打打電話，她又沒有手機，座機很不方便。
“想來就來了……”
一時間四目相對，眉目傳情、柔情似水、暗送秋天的菠菜……
“咳咳，你真是李尋嘛？”
李夢靠近李尋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個遍，還摸了摸李尋的胡子。
“靠！”李尋給了李夢一腳，和同行的明珠張薇打起了招呼。
“專輯錄制的怎么樣了？”
“挺好，就差那首《我的天空》那個合唱了，你這什么完事去首都再錄兩天就差不多了……”
“你倆感覺麥田怎么樣？”
“宋柯真的很厲害，在你編曲的基礎上做了很多細節上的改動，效果更好了……”
“我忒煩矮大緊這人了，簡直就是個裝逼犯……”
李夢還是那么直接，上來就給人罵了一頓，逗得幾人哈哈大笑。
“這逼總是說什么美麗國多好多好，跟個哈巴狗式的，聽得我總想揍他一頓……”
李尋拍拍李夢的肩膀，“這話別跟外人說，以后這種人遇的多了你就釋懷了……不過你揍他的時候幫我踹一腳……”
由于親友團的探親，李尋宣布劇組停拍一天，也算是給一周沒洗澡的眾人放了個假。
“今天我領你們嘗嘗鎮上的疙豆子，你們肯定沒吃過這么正宗的味道……”
李尋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刮了刮胡子，準備帶眾人去鎮里。
李夢家的司機李哥開了輛七座的豐田大霸道，這車很是寬敞，足夠眾人舒服的坐開，就是去鎮上的路太顛簸了。
后座上，一只大手悄悄地從兜里爬出來，沿著車座上的墊子靠近了另一只修長的纖纖細手，先是小拇指仿佛不經意間碰了下，小手顫抖了一下又當作若無其事，于是那支大手似是得到了鼓勵，慢慢揉在了那只小手上。
兩人都看向窗外，窗外是枯黃的一望無際的黃土地，姜虹卻紅了臉。
兩人都彼此明白對方的感覺，只不過還沒在語言層面上突破那層曖昧的窗戶紙，或許還需要一個契機。
“老師，你們八九月有沒有時間，我們劇組可能要去一次歐洲……”
“歐洲？”
眾人有些驚詫，他們只知道李尋在這鼓搗電影，但沒想到還能跟歐洲沾上邊。
“嗯，我們要去參加威尼斯電影節，我估摸最后還能剩點，足夠帶大家公款出國一趟了……”
大家對威尼斯電影節沒什么概念，但聽著就很高大上啊，沒想到李尋窩在村里鼓搗的這個農村光棍還能去國外參加電影節……
“不是哥們，你這村里的電影都能上電影節了……”
“嘿！哥們出品必屬精品，就問一遍哈，李夢你愛去不去！”
“去！就憑咱哥倆這關系，刀山火海那也必須去！是不需要走紅毯？我能上不？”
李夢忙答應，生怕李尋不帶他玩。
明珠老師也沒什么事，雖說北師大已經邀請她回校任教了，但那是下半年的事，她還在考慮，于是也就答應了下來。
姜虹想了想，“我得回去問問我爸，不知道他能不能答應……”
“張薇同學呢？”
“啊？我能去嗎？”
張薇一直默默聽著他們討論，其實心里有些自卑，根本沒想到李尋還考慮帶她去。
“當然呀！你不去誰看著李夢這個孫猴子，不然得煩死我……”
“那我跟家里商量商量……”
“咦……”
大家都開始哄笑，對于李夢張薇這對已經明朗化的情侶起哄起來。
分別的時候，姜虹從車里大包小裹的掏出來一大堆，零食、水果、圍巾甚至還有大寶……最后在李尋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告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