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齊無言以對。
他就是奇怪，明明沒修為，為什么李承還能這么波瀾不驚的？
再想想貓丟的那天，他被團團圍住……嘖，何主事沒說錯：確實好氣度。
暗暗稱贊，他又壓低聲音：“還是要防著些的好，如果遇到行乞的，就盡量躲遠點。若是遇到陰氣森林，看一眼都覺得瘆人的，能跑多遠跑多遠……”
車夫講過，馮敬賢是丐門藍桿子，城中弟子數千，馮三才又是陰修。后者好說，后者卻極是難纏，堪稱防不勝防。
李承點點頭。
聊了幾句，他準備告辭，許言秋拿起一塊玉：“林齊，你也來看一看！”
林齊愣了愣：讓我看？
他修的是文，雖然在六庫司任主事，但管的是賬目。要說眼力，也就是半瓶晃蕩的水平。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
剛要搖頭，看到旁邊的李承，林齊又頓住：記得馮秘書說過，他雖沒修為，卻是個鑒賞高手……
“李兄要不忙，也幫忙看一眼？”
閑著也是閑著，李承沒推辭，站了起來：“好！”
頓然，掌柜和朝奉一臉古怪。
林齊有些奇怪：“怎么，不能看？”
“林主事誤會，當然能看！”
問題是，你讓他看？
為了打問那顆牙球的來歷，李承來過好幾回。來了后也不止問話，看上眼了也會挑幾件。
而后，掌柜也罷，朝奉也罷，算是漲了見識了：他眼光超準，盡挑好東西不說，價還出的剛剛好。店里能賺一點，卻又賺的不多。
一次是巧合，回回都能是巧合？
他們算是領教了，這位不是鑒術高，而是奇高。所以店里從上到下，才一口一個李先生……
李承笑笑：“放心，至多一兩件！”
頓然，店里響起一陣輕吁。再看臉，個個如釋重負。
許言秋很驚訝，看看掌柜和朝奉，又看看自家男人，再看看林姝。
林齊和林姝也很驚訝。
這家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絕不至于為兩三件東西就讓掌柜面露苦色，小心翼翼。
所以，李承這是讓店家吃過多大的虧？
林齊眨了眨眼睛：“李兄在這里，撿過大便宜！”
“也不算便宜……就趕巧，買了兩塊原石。”
“趕巧……花了多少錢？”
李承比劃了三根手指。
原石而已，至多也就是百，而非千。
“開了吧，然后呢？”
李承沉吟了一下：“也就比你送的那塊稍好點！”
林齊愣住，嘴張的好大。
這都不算大便宜，你想要多大？
又知不知道送你那塊玉，值多少錢？三千大洋都擋不住。
不但更好一點，而且是兩塊？李承倒好：也就？
不怪店家看他像看賊一樣。
林姝和許言秋不知道林齊送禮的事情，所以感受不深，林齊卻愣了好半天。
直到李承拿起東西，他才回過神，忙湊了過去。
一樽白玉的花插，外壁鑲了水晶，呈梅花狀，其間又嵌有金絲。
看著像和田白玉，材質還行。雕工也不錯，但再看價格，五千大洋？
又感應了一下，林齊頓生狐疑。
家里是有錢，許家也有錢，但許言秋和林姝從來都不是大手大腳的性格。五千買一件沒什么靈韻的花插？
再看老婆和妹妹，林姝還好，稍顯好奇。許言秋卻是一幅饒有興趣，若有深意的模樣。
林齊嘆口氣：八成是聽自己講，李承是鑒古高手，起了試一試的心思。
也是閑的。
轉念間，李承已將花插看了一遍，輕輕放到案上：“掌柜，一千！”
掌柜和朝奉一臉怪異。
李承才反應過來，他這次是給別人看東西，而不是自個買。
“對不住，看的太入神給忘了……”他忙笑笑，又清清嗓子，“明晚的水晶梅花嵌金羊脂玉花插，材質不錯，更勝在雕工……”
他頓住，看看掌柜，掌柜笑笑：“李先生，你再看看？”
“噢，應該是蘇州造！”
“您再看看！”
李承皺眉：“有點像陸子岡的圓雕刀！”
掌柜又笑，“您再看看？”
“還看？”李承搖頭，“看不出來了！”
怎么可能？
要只是這些，你敢出一千？
掌柜嘆口氣：“李先生，您都說是明朝，又是蘇州造，還是陸子岡主刀，又是羊脂白玉，就給一千？”
“哦，疏忽了！”李承剛想起來似的，“應該是御器，可能還帶點兒皇氣！”
知道他是裝的，掌柜無奈，豎了個大拇指：您回回都這樣，我都跟著吃幾回虧了？
從來都不一次性說完，就盯著你看，你但凡敢露一絲“果然”、“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就壓下不提，開始壓價……
不理掌柜幽怨的小眼神，李承又拿起花插：“一千低了，五千高了，砍一半再抹點，兩千！”
頓然，掌柜和朝奉的臉就僵了下來：又來？
剛好就能賺那么一點兒！
就說人家這眼力？
對視一眼，掌柜露出一絲苦笑：“林夫人，既然李先生掌眼，我也不瞞你：這件花插收貨價是一千八百六，票都還在呢？您抬抬手，兩千一！”
林齊聽的半懂不懂，也半信半疑。林姝也只是好奇，心想這掌柜和朝奉怎么這么奇怪。感覺對這個人，比對大哥還要恭敬？
而許言秋，卻被驚呆了。
她娘家就做古玩生意，可謂見多識廣。看到這東西的第一眼，就覺得不像普通的東西。再仔細看，自家母親房里不恰好就擺有一件？
絕對是明代的皇家御器，也肯定出自名家之手。
又想到林齊說過，拐走小姑子黑貓那個人鑒術極高。她有點不大信，好奇之余，就想著試一試。
結果這一試……哈？
“李先生怎知這是御器？”
“猜的：明時XJ為番夷，和田白玉大都為貢品，羊脂玉更是貢中極品，民間少有流傳。二是陸子岡多雕青玉，白玉雕的極少。但凡雕，不為御器，便是番王禮器。第三……”
李承指了指水晶梅花：“《尚書》：天子九德……”
幾人低下頭，齊齊的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九顆！
許言秋怔愣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