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柳梢。

李承拉開木門，先是一怔。

鬼樓的氣機，竟然散了？

沒有令人毛發悚立的靜電感，更沒有沉靜虛無的空寂感，一如之前，安安靜靜，自然而然，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門檻之外，何五障歪著腦袋，一臉怪笑。

李承突然就丟了，甚至不知道去了哪。兩個徒弟驚疑不定，好在還有幾分理智。一個守在原地，一個回去報信。

何五障一聽李承是在鬼宅門前丟的，心里就有了大概。追過來一看，霧徹底散了不說，那股虛元寂滅的氣機竟然也消失了，便更加確定：李承就在里面。

果不然？

暗忖間，他又探頭探腦的往里瞅了瞅：與之前一般，好像沒什么變化？

樹在、井在，樓也在，沒見哪位化形，更沒見哪位被劈成飛灰？

反倒是李承，只是進去轉了一圈，突然就有點不一樣了？

“咦……快破境了？”

他搓著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就這一會的功夫，你哪來的法寶？”

“哪有什么法寶？”

“不可能，你自個數數，這才幾天？”

李承無言以對。

《歸元》吞了《純陽炁》的時候，他才踏入第三境，至今也就五六天。每日除了逗一逗老虎和貓兒，再不就陪著何五障瞎扯淡。

倒是雷打不綴，每天日出時都會運氣吐納，但用何五障的話說：就納入的那一絲，他再練三輩子也突不破第十境。

而且兩人中午還見過，李承之前是什么樣，那會還是什么樣。就進了趟這鬼宅，前后不過一個鐘頭，修為就突飛猛進，竟然離育元明竅不遠了？

這戲法是怎么變的？

琢磨一陣，何五障轉著眼珠：“什么法寶？”

“真沒法寶！”李承搖搖頭，“從你家出來就到了這，兩位師兄一直都在，我能到哪里弄件法寶？”

“噢~”何五障意味深長的回了一聲，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雷符也能練出正氣來？”

“啥？”

李承一臉無辜，心里卻狠狠一跳：一問一答，不過三兩句話，自己基本什么都沒說，卻被這老頭猜個七七八八？

“別不承認！既便不是，也肯定和那東西有關！”何五障一臉我看透你的模樣，“不然東西呢，怎不見你帶出來？”

所為老而不死是為賊，咱就說，黃土都埋你脖子了，那么聰明干嘛？

心中暗暗嘀咕，李承嘆了一口氣，往旁邊一指：“看！”

何五障下意識的轉過頭，而后眼睛一突：“干~”

一左一右，一副門板上一塊，可不就是那兩塊桃符？

半舊不新，刻工粗糙，甚至線條都無變化一絲，肯定就是李承午間給他看過的那兩塊。

但怎么跑到了門上？

下意識的，何五障手摸了一下，但將將碰觸，“咻~”

槐枝像是鞭子似的抽了過來，疾如閃電。且密密麻麻，足足數十道。

任何五障二九之境，竟然都躲不過，只聽“呀呀呀”的一陣，何五障又跳又叫，跟個猴子似的。

別說，真就挺像。

李承笑得直打跌。

“笑個屁？”

挨了七八下，才算是逃脫，何五障后知后覺：“這兩塊玩意，以前就在這？”

“你問我？你不是說，你圍這樓轉的時候，我爹都還在穿開襠褲嗎？”

“嗨，還真就是？”

他歪著腦袋，仔細回憶，“忘了！”

能想起來才怪？

出去轉一圈，既便不年不節，許多人家的門上依舊掛著類似的物件，當初既便見過，何五障也不會在意。

更何況還過了這么多年？

“有沒有都無所謂！”

李承隨口回了一句，順手掩好木門，“走了！”

“今晚不住這？”

明知故問。

其它都好說，中午才答應何重和盧大，天還沒黑利索就食言，著實說不過去。

“過兩天再回來！”

何五障轉著眼珠：“過兩天，是不是急了點？”

“不然呢？就算是拿妖元喂老虎，也得我身上有才行！”稍一頓，李承又朝對面揚了揚下巴，“你也別嚇唬我，我能感應到：之前窺視的那些人已經散了個七七八八！”

何五障感應了一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連著五六天不見人，進又不敢進，那些人還守在這里做什么？

再者，知道何五障和這幢樓淵源頗深，投鼠忌器，許多人便暫時偃旗息鼓。

李承也沒說錯，他沾染的那些妖元確實已散了個七七八八。雖然每日他運氣修行時，幾只老虎圍著他也能吞不少精氣，但哪有大妖溢散的精元純粹？

“那日后就讓朱慶和賀鵬程跟著你！”

“太張揚了！”李承忙擺手，“再者我三五天才出去一回，他們進又進不來，不是找罪受？”

何五障搓著下巴：“你不會每天都出來一趟？”

“我閑的，要不你搬過來？”

“我腦袋被驢踢了？不看剛那幾下，抽的老子魂都沒了……”

“你活該，明知道要挨打，你還摸？”

“廢話，不摸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小子在糊弄我！”

“所以才說你活該……”

上了車，兩人都還在斗嘴，李承著實不想和他瞎扯淡，主動岔開了話題。

“這世上，有沒有修雷法的人？”

“據說以前就有！”

“什么時候？”

“末帝退位，王朝覆滅以前！”

那你說了個蛋？

“別急……”何五障慢條斯理，舉起酒壺倒了兩杯，“現在也有！”

李承眼睛一亮：“在哪？”

“風雷山！”

但不對啊？

“我問過何師兄，他說那是天地交衢之樞，上通九宵，下抵九冥……妖邪鬼怪欲躍破天關，一步成圣，故而趁之若鶩，所以才致罡風烈烈，天雷滾滾……”

何五障搖搖頭：“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妖邪都知躍破天關，便能一步成圣，何況是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乏夢想天開，寄望一步登天之人……何況這世上多的是邪修妖士……

雖說天雷赫赫，泯滅萬物，但所謂大道五十，天洐四九，人遁其一，與妖邪相比，人終究要多一線生機。送死的多了，總會有那么一兩個逃過一劫，且因禍得福，悟出了相類的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