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子里看,只見風(fēng)清云淡,月朗星稀,天氣格外的好。
所以李承渾然不覺,壓根不知道什么霧,更不知道什么繭。
且初窺修行的門徑,正是愛不釋手,廢寢忘食的時候。如果不是樓里就只剩幾塊干餅,著實嚼不動,可能再過三天李承都不一定出來。
一是出來尋一下車夫,讓他明天幫忙買些吃食。二則是約一下道士,哪日空閑,再到那家靜磬堂去一趟,問一問法尺和《歸元》的來歷。
轉(zhuǎn)念間,他推開木門出了院子。但一只腳將將跨出門檻,李承又猛的頓住,雙眼瞇成了兩道縫。
許是到了第三境的緣故,感知好似強了一倍都不止。絲絲縷縷、形形色色的氣機圍攏在身周,哪道是乖氣,哪道是陽氣,哪一道又是陰氣,李承瞬間就能分辯清楚。
但這只是其次,而是他開門的那一剎那,仿佛有十多柄無形的劍射了過來,刺得他汗毛直豎,脖子發(fā)涼。
再仔細感應(yīng),林林總總十多道氣機,就如暗夜中的篝火,星星點點,熠熠生光,格外顯眼。
有遠有近,且有大有小,有強有弱。特別是其中兩道,如中天之皓月,雄厚浩瀚。
其中一道兇野猛烈,十有八九是何五障。
還有一道,浩然持正,卻又帶著些柔和,與林齊的氣機極為相似,但渾厚了不知多少倍。
這是林知遠?
還有兩道,一個清靜自然,一個剛?cè)岵彝钢唤z凝煉純凈的妖元……肯定是車夫和道士。
至少剩下的那些就不知道來歷了,但為什么全部聚在這里?而且虎視眈眈,且?guī)е敲唇z不懷好意?
正驚愕不已,兩道身影撲了過來,遠遠的站在霧繭外。隱約看清確實是李承后,道士眼珠一紅,兩瓣嘴唇哆哆嗦嗦,想說什么,一時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也怪他自己,看好多天安然無恙,并無不適,又開始半信半疑,覺得何五障危言聳聽:體內(nèi)妖元可能有一些,但遠不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直到那天天雷降下,院中妖氣沖天,他和車夫險些經(jīng)脈寸短,爆體而亡的時候,老道才知道,何五障絕非危言聳聽,而是說淺了。
他和車夫體內(nèi)的妖元已不是遲早都爆,而是到了隨地隨時都能爆的程度。
如此,他才想起李承的好處來。
車夫稍好點,尚算鎮(zhèn)定,但三天三夜未眠未休,神色和精神可想而知。
李承瞅了兩眼,好不驚奇:“打仗了?”
兩人反倒被問懵了:先是天雷滾滾,又是妖元沖天。而后又是風(fēng)、又是霧、又是雷、又是光……敢進靠近那院子就滅誰,可不就像打仗了?
而李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但不對?
那么濃的霧,凝的繭一般,你看不到?
道士哆哆嗦嗦,往他身后指了指,李承狐疑的轉(zhuǎn)過頭。
院子還是院子,木樓還是木樓,槐樹輕晃,古井不波,沒覺得哪里不對。
兩人張著嘴,不知道李承為什么看不到,更不知道怎么解釋。
車夫靈光一閃:十有八九,李承是身在霧中不知霧。
“李先生,你且出來,一看便知!”
出去?
李承搖搖頭:“左近那些是什么人,似是不懷好意?”
車夫和道士愣了愣:怪不得李承踩著門檻,一臉警惕?
也是好手段,他們二人只知道有人在暗中窺探,卻不知具體藏在哪,但李承只是一眼?
頭緒太多,又幾夜未眠,腦子里一團亂。兩人前言不搭后語,好半天才說了個大概。
李承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瞪圓:僅僅三天沒出門,竟發(fā)生這么多的怪事?
而且就發(fā)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竟然絲毫不知?
特別是車夫所言:天雷煌煌,從天而降,照著院子和木樓足足劈了一刻。
但自己看到的,卻是雷劍激發(fā)出一道道雷符劈向槐樹,但剛躍過墻頭,就炸成了一朵朵火花。
至于后面的霧、電、風(fēng)、光……他是真的一點兒都沒察覺到。
沒見木樓吹過風(fēng),沒見古井吐過水,更沒見鏡子亮過……
自己被木樓隔絕五感和感知?
十有八九。
但只是一把雷劍而已,竟然鬧出了這么大的動劍?
了無頭緒,車夫和道士也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李承想了想,往他們身后看了一眼,又舉起手拱了拱:“何主事,林司長!”
一街之隔,何五障和林知遠都有些懵:他們都是二九之境,且刻意隱匿了氣機。左近暗暗窺視的修士十?dāng)?shù)位,不乏十五六境的好手,沒一個察覺到他們。
而李承只是一眼,就知道他們隱在何處,還知道誰是誰?
但他才幾重?
林知遠一臉的想不通:“他住這里這般久,且能感知精元,發(fā)現(xiàn)你身上的靈獸氣機有情可愿,但我呢?”
“林齊隔三岔五就來尋他,文修的氣機一般無二,感知的多了,自然也就記住了!”何五障搓著下巴,“再者,你就沒看到,他一只腳還在門檻里?”
林知遠定睛一瞅:可不就是?
李承一只腳在門外,一只腳在門內(nèi),兩只手還抓著門栓,似是隨時都要回去,并關(guān)上門的架勢。
再回憶他剛出門的剎那:半只腳都邁了出來,卻又縮了回去,而后雙眼微瞇,四處亂掃?
所以,莫說是他與何五障,怕是隱在暗處窺視的那些修士,也早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但他才是第二境吧?”林知遠好不驚訝,“如此一來,豈不是任何修士都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何五障點點頭:“大道三千,各有玄妙,何況是正宗之首?”
“那他把著門是何意,怕有人闖進去?”
“什么闖進去,又有誰敢闖進去?”何五障“呵”的一聲,“這小子十之八九感知到了惡意,怕有人猝然發(fā)難,準(zhǔn)備隨時逃進去!”
林知遠愣住,不知說點什么的好?
就說他為何一只腳在門外,一只腳在門內(nèi)?
也怪不得何五障動不動就罵:精頭滑腦的鬼小子?
但文文靜靜,清清秀秀,看著不像啊?
說話間,二人走出陰影,車夫和道士陡然一愣。正要問候,何五障不耐的揮揮手,看著依舊把著門的李承,牙疼似的吸口氣:“這么多的鬼心眼,那天雷怎么沒劈死你?”
李承冷笑:“我要有你這般高的修為,你讓他來!”
何五障被噎了一下,無言以對。
任這樓如何詭譎,這院子如何離奇,但歸根結(jié)底,出了這門,李承也不過是第二境……咦,不對?
“育元了?”
“確實升了一境,但這個稍后再說!”李承指了指隱在暗處的那些修士,“這幾天發(fā)生這么多怪事,我是真就一點不知,所以要請教一下何主事!”
何五障和林知遠面面相覷:一點不知?
愣了好一陣,何五障捏著下巴:“你且先出來再看!”
有這兩位在,李承自然不懼,不緊不慢的出了門木。
又往前幾步,走到幾人身邊,正準(zhǔn)備轉(zhuǎn)過身,何五障和林知遠的臉色齊齊一變。
李承下意識的回過頭,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涼氣:好大一顆蛋?
只見霧霧騰騰,又濃又厚,宛如實質(zhì),將院子和木樓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別說門,就連墻外的槐枝都看不到。
咦,好像不太對?
自己好好走出來的,這二人為何臉色突變?
何五障盯著木門的方向:“那道縫,合上了?”
林知遠重重點頭:“對,合上了!”
李承一頭霧水:“什么縫?”
誰都沒有說話,稍一頓,何五障端著下巴,兩只眼睛在李承身上亂瞅。
李承被盯的發(fā)毛,直覺這老頭不安好心,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你想干什么?”
何五障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往后一指:“敢不敢走回去試試?”
回個屁?
何五障要不說“敢不敢”這三個字,李承說不定就會試一試。
想了想,他往懷里一摸,掏出那幾張草紙,又往前一遞,靠近霧氣。
但“唰”的一下,紙只剩下一半。其余的一半瞬間就化成飛灰,隨著風(fēng)飄飄揚揚。
李承一個激靈,眼都直了:他大爺?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