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魚中當然是沒什么妖元和鬼蘊,大部分的氣機沉靜寧謐,又帶著絲絲神蘊,與道士體內溢散氣機大同小異。
剩下的卻極雜:一縷煌然正大,與李承體內氣機隱隱呼應,正是正氣無疑。
還有一樓純凈陽剛,且極為熟悉。李承略一思索,想了起來:他從何府拿的那本《純陽炁》,不就帶著絲這一類的氣機?
但簡直奇了怪了,木魚上,哪來的童子炁?
繼續感應:還有一縷,與童子炁稍有些相似:凝煉、陽剛,但更加剛強,且透著一絲凌厲和霸道。隱約間,竟能使人毛發悚立。
不是感覺,而是真的毛發悚立:就如穿久了毛衣,身上有了靜電,皮膚刺癢,汗毛不由自主的豎立。
所以很怪。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氣機極為駁雜的法器,就如堂中的那口鐘,氣機多達十數道,有正有雜,有陰有陽。
也不是沒碰到過能使人不寒而栗,肉跳心驚的物件,比如緙巾和渣斗。
但還是第一次見,氣機如此駁雜,卻全是正道靈蘊的東西。而且隱約間,好似有些熟悉?
這就更古怪了。
按何五障的說法:月明當自有玄奇,且開了數十年,進出過的法寶靈器何止萬千?便是流失了也有氣機殘留,你又住這般久,如果再次遇到同類的東西,就會覺得熟悉。
話是這般說,但李承只是半信半疑。他更傾向于:那樓里有妖、有鬼、有精、有怪,自己熟悉的并非法寶,而是這一類氣機。
問題是,數遍樓中所有的物件,好像從來沒有感知到過這種凌厲到令人毛發悚立的氣機?
難不成,何五障說的才是對的?
琢磨好久,卻無甚頭緒,李承又看了看道士和車夫:“有何感應?”
車夫搖搖頭,道士則端詳了幾眼:“道蘊很是濃郁!”
“再沒有了?”
“自然沒有了!”
要是有,他也不會讓李承幫他掌眼。
“倒是沒有你擔心的那兩種,但除了道蘊,還有絲正氣,更有絲童子炁……還有一絲:剛烈、霸道、銳利、凌厲……還是第一次見,但肯定是正宗氣機無疑!”
道士眨巴著眼睛:“浩然氣,還是劍氣?”
李承搖搖頭,“感覺不太像。”
林齊便是文修,氣機柔和有余,剛勁卻不足。而所謂劍氣,其實就是以武道靈元馭劍,車夫展示過,雖強勁,卻無這般霸道和剛烈。
頓然,道士沉吟了起來:那買還是不買?
這件東西他意動好久,但一直猶豫不決。
主要還是貴,只是一件紅木的木魚卻要近千大洋。主要還在于與木魚一道還有兩件,同為一套,要買就得一起買。
關鍵的是,那兩件雖是道教法器,卻并無幾絲道蘊,道士就覺得不太劃算。
一事不凡二主,他也沒客氣,指了指旁邊:“李先生,還請你幫我看看這兩件。”
“好!”
李承點著頭,跟著老道走了過去。
一架多寶格,擺著八九樣物件。有手鼓,有三清鈴,有道繩,亦有法劍、法印、法令。大都為道士建醮行法的器物。靈蘊有弱有弱,有厚有淡。
中間一層空著一格,應就是道士手中的木魚,左右又各擺著一件:一本道教典籍,一柄法尺。
李承瞅了一眼:“咦”的一聲。
乍一看,就普普通通的一本書,線裝紙本,淺藍封皮。書很厚,至少百多張,紙頁微微發黃,一看就知有些年頭。
伸手再摸,紙張細薄柔軟,隱約能摸到細密的橫紋,且帶著一絲竹香。再翻開封面,兩個工整的字體映入眼簾:歸元。底下還有一方朱文篆字鈐印:《混元一氣》。
看著像明代刻本,還是黑口趙體的內府版,十有八九就是嘉靖時期的產物。所謂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那時修道之風極盛。所以既便是內刻本,這書也不算稀罕。
但怪的是,這書沒幾絲道蘊,反倒透著與那本《純陽炁》極為相似的氣機。
翻開扉頁再看:何為元,氣也。上之天、地、陰、陽,下之衛、宗、營、血、精,九氣歸一,既為元……
明代時期,道家的養生功法?
童子功便出自于道家的養生功,怪不得氣機這么像?
再看另一件:顏色稍淺,黃中泛白,一看就知是桃木。長約兩尺,寬約一寸,像一根六棱棍。六面各刻日月、二十八宿、南斗、北斗、日月、紫微諱,以及十多道李承叫不出名字的道家符。
這是道家的法尺,又稱天蓬尺,同為做科齋醮時的法器。應該與木魚、養生功法同屬明朝時期,刻得也算精致。
但同樣很怪:李承沒感應到幾絲道蘊,但那種讓人毛發豎立、皮膚刺癢的氣機反倒更為濃郁和清晰。
霸道、剛烈、鋒銳、凌厲……而且,好像還透著一絲令有心悸的感覺。
李承終于知道,那件木魚的氣機為何那么亂:三件東西一直放一塊,時日久了,氣機相互混雜,想不亂都難。
問題是,那絲令人心悸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好似有點危險,所以毛發悚立,心有余悸,但是,體內的氣機卻毫無動靜?
就如上次,渣斗中的鬼嬰剛散出一絲煞氣,體內氣機立時而動,與之抗衡……
暗忖間,李承將書與法尺拿了起來,感應也更加敏銳:道籍純和陽剛,法尺剛烈霸道。危險,且心驚肉跳的感覺也更加清晰。
太怪了。
頓然間,李承就想起了那塊助他入門的緙巾:東西古怪不可怕,怕的是瞻前顧后,猶豫不決。
就如渣斗,但凡何五障早來那么一絲絲,那東西就姓何了。
所以,該出手時就要出手,先買了再說。
“陳道長,這三件總共多少錢?”
“九百!”
“好!”
他將法尺和道籍放進左手,又從懷里掏出銀票,遞給車夫:“麻煩王師傅,先去結賬!”
“啊,要買?”
而且是三件全買?
道士愣了一下,眼中泛起精光:“好東西?”
“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挺怪,拿回去再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