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碎成玻璃渣，雪花般刺入大腦，神經性的痛感讓他打了個寒戰，男人張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刀，和一根手搖晃的手指。

“能看見嗎，新人？別激動，我不會傷害你的，”說話人是個青年男性，他半跪在男人面前，腰間別把砍刀，小臂長度，閃著寒光沾著血，饒是如此，他說話的語調依然和善，“我叫齊潤樹，來‘這個世界’一年了，你怎么稱呼？”

目光從砍刀上移開，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掃視四周：這是個四米邊長的立方體房間，光線陰暗，放滿了儲物架，雜物滿滿當當，門開著，外面是條陰冷的走廊，看不出具體地點。

男人平移目光，除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外，房間里還有三個人，站在各個角落，目光各異地望向自己。

“我叫吳聊，一名懸疑小說家，”男人報出姓名，語氣冷靜而平穩，“這里是什么地方？我被綁架了嗎？”

“還好，能溝通，”齊潤樹松了口氣，按在砍刀上的手略松，“你別怕，我們都是死后穿越來的，必須不斷經歷‘副本游戲’獲得物資，你愿意加入我們團隊嗎？”

“沒有必要拉將這家伙入隊吧，齊潤樹，”這時，一個靠在門邊、手拿砍刀、背頭、黑皮衣、身材魁梧到擋住四分之一光線的壯漢開口了，斜視了眼吳聊，道：

“他的職業是‘小說家’，而我們要面對的是‘鬼’，如果連刀都拿不穩，只會拖我們的后腿吧？”

“原來要和‘鬼’戰斗么，”吳聊還是平淡如水的表情，“那我還是有一些經驗的。”

“什么？你認真的？”眾人都為之一愣，壯漢都不禁正視這個新人了，“難道現實世界里也有‘鬼’？你和它們接觸過？”

“不，”吳聊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但他并沒有戴眼鏡），“我的小說里充滿了鬼怪，我每天都在思考它們的習性。”

一陣沉默。

“呵呵，哥們你開玩笑呢，”齊潤樹樂了，拍了拍砍刀，“小說都是虛構的，我們要面對的‘鬼’，可是貨真價實的怪物！變臉、穿墻、瞬移、隱身......它們殺起人來毫不手軟！哥們你一個寫小說的，真的應付得了？”

“如果鬼怪具有變臉的能力......”吳聊竟然抓住了一個盲點，“你們是怎么判斷身邊的‘同伴’、我這個‘新人’，不是鬼偽裝的？”

“有點意思啊，你這家伙......”另一個人笑了，他的氣質十分儒雅，一身白襯衣、淺灰褲，金邊眼鏡，不過手里也拿著砍刀，“明明是第一次接觸超自然事物吧，竟然接受得這么快。”

“呃，還是我來解釋吧，”齊潤樹拿出口袋里一枚金色、一元大小的硬幣，在吳聊面前展示，“這叫‘人頭鬼面幣’，正面是人臉，反面是鬼臉，簡稱‘人頭幣’，每個‘玩家’穿越后都有一枚，作為身份證明和交換貨幣。”

吳聊摸了摸口袋，指尖在綠色的軍大衣口袋里摸到一個硬物，取出一看，果然是同款硬幣。

“我要確認每個人的身份，”吳聊看向其余三個人，伸出一根手指，道：“確保隊伍里沒有鬼。”

“呵，竟然反客為主了，”壯漢冷笑一聲，掏出兜里硬幣，捏著展示，白衣眼鏡男也輕笑一聲，展示硬幣，還剩下一個人，那人全身包裹著骯臟繃帶，不敢和人對視，“唔”了一聲，顫顫巍巍地掏出硬幣。

“那位是怎么回事？”吳聊盯著繃帶男。

“也是新人，和你一樣，”壯漢主動接話，“進入‘副本’后，新人就會隨機出現在各個角落，不過這家伙太自閉了，一句話都不說，臉也不露。”

吳聊的目光漸漸犀利。

“明白了，那就講講‘任務’吧，”吳聊道：“任務結束后，再用‘積分’從‘主神’那里購買物資吧。”

“什么？”齊潤樹愣住，“什么主神？積分？”

“你在說什么？”壯漢也警覺起來。

“難道你們沒有看過《無限恐怖（注1）》嗎？”吳聊起身，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道：“作為無限流奠基之作，‘主神空間’和‘積分兌換’是常駐元素，這本書難道沒有嗎？”

“你這家伙到底在說什么？”壯漢皺眉，手上的砍刀輕輕提起，“無限恐怖？無限流？”

“嗯......打斷一下，”白衣眼鏡男輕聲道：“《無限恐怖》是一本網絡小說，我教書的時候收過學生一本，吳聊說的......是書里設定。”

“哦？你的意思是......”壯漢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眼吳聊，道：“這個新人把小說內容當成現實了？”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文字組成的虛構故事，我們都是故事里的人物，”吳聊舉起手，觀察硬幣的反光，“我的目標就是走到故事的最后，見證故事的結局！”

眾人陷入長達半分鐘的沉默，壯漢舉起手指著吳聊道：“這家伙有臆想癥，會拖后腿，絕對不能讓他加入團隊！”

“等等，可能有什么誤——”齊潤樹趕緊周旋。

“——你可以質疑我的世界觀，但不能質疑我的能力，”吳聊端詳硬幣表面的猙獰鬼面，“我能感覺到你們對‘鬼’的忌憚，但我從來不覺得那種東西恐怖。”

“呃大哥，你還沒有見過鬼吧？”齊潤樹吐槽道。

“一個新人哪來的自信？”壯漢冷哼一聲，刀尖指向吳聊，“如果你能殺掉一只鬼，我就給你一枚人頭幣，但有言在先，如果你被鬼殺掉，就證明你不過如此！”

“那你可要賠下血本了，”吳聊推了下空氣眼鏡，腳尖指向壯漢，“我會割下鬼的耳朵一個個扔在你面前，要你點著數目遞錢給我！”

“呃，這個是不是——”齊潤樹舉起雙手。

“那就一言為定了，”壯漢臉上露出殘忍冷笑，“我已經能預見你的尸首了，順帶一提，鬼可不會給你留全尸！”

“真巧啊，”吳聊推了下空氣眼鏡，“我也不太喜歡給對方留全尸。”

“你們怎么就一言為定了？”齊潤樹都驚了，“你們認識才幾分鐘啊喂！”

“有情況——”這時，站在門口的白衣眼鏡男看向走廊一側，轉過臉，嚴肅道：“鬼來了，先分散躲藏，一刻鐘后去‘集合點’！”

吳聊看了看面前四人，開口問道：“集合點是——”

“——走！”

“——撤！”

“——溜了！”

“——唔！”

說罷，四人奪門而出，朝著一個方向狂奔而逃，只是三秒，房間就只剩下吳聊一人，四周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吳聊：“......”

“‘集合點’還沒跟我說呢......”吳聊輕聲抱怨了一句，倒也沒多大反應，邁步走向門口，走廊光線陰冷，每隔一段都有白色燈光投下，窗外是黑夜，隱隱綽綽，似乎有什么東西潛伏其中。

吳聊轉頭看向右邊，那四人的速度很快，一轉眼就不見了，而左邊有一個緩緩逼近的人影，那是一個一米七高、穿著藍白條紋病患服的男人，他半低著頭，脖子上有個血窟窿，邊走邊滴著血。

“這就是‘鬼’嗎？”吳聊盯著那個人影，突然間，那人的額頭猛然出現一個血窟窿，一顆彈珠，一顆玻璃彈珠從窟窿里射出，帶著血沫在空中劃過一道紅色軌跡，落地，“啪嗒啪嗒”地滾到吳聊腳邊停下。

吳聊目光微垂，然后抬起，看向那個男人：

病患服男人應聲倒地，顯露出身后的一個人影，那是一個同樣穿著病患服的男人，眼眶孔洞，皮如干尸，尖牙刺出口腔，只有一只手臂，手上玩弄著玻璃彈珠，看著倒下的尸體，喉嚨里發出“咯咯”笑聲：

“殺掉，都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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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無限恐怖》：是zhttty創作的無限流題材網絡小說，連載于起點中文網，講述了男主意外踏入了一個名為“主神空間”的神秘領域，被迫參與無盡的恐怖片輪回，唯有不斷進化、強化自身，方能在這生死邊緣掙扎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