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照心的鋪子，坐落在這個鎮子最北方的竹林邊陲。

那里除了來訂鐵器的以外不會有人，自然也不用擔心鍛打的聲響惹得街坊不快。

等到方唯到的時候，爐子里的火還尚未熄滅。

石照心取了一柄長槍，已經站到竹林中的空地擺開了架勢。

“這柄槍乃是我早年所鑄，百鍛精鋼，縱使叫人用百斤錘捶打三天三夜，也絕不見彎折。”

“趙公子，你且先試試這個。”

見他這副模樣，方唯也不客氣，手里迭朝出鞘。

劍身出現的一瞬間，石照心的眼睛，就被它完全吸引了。

以至于，方唯出劍的時候，他仍然呆立在原地。

“唰.”

這一劍，只用了三成力。

卻是依然輕而易舉地將那槍尖斬斷。

“百鍛精鋼也終究是凡鐵。”

回過神來的石照心只是咂咂嘴，拾起地上的一半槍尖，連同手里的槍一道丟到爐邊上。

接著，又取了一柄長刀過來。

只是這回，長刀出鞘的時候，方唯卻是明顯感受到一股子血腥氣味，彌散在空中。

“這是什么刀？”

他不禁發問。

“尋常刀罷了，不過是鍛打的時候加了些血精石上去。”

石照心笑著，將刀扛在肩上。

“再來。”

這回，迭朝倒是沒有一擊破敵，兩人拼了三個來回，那柄血精長刀才出現了崩口。

“嗯，血精質硬卻性脆，若是有功夫，可以考慮加些地龍涎進去。”

石照心若有所思地收刀入鞘。

再一次悶頭拿了一把武器出來。

“再來！”

“這是珊瑚鋼所打……”

“再來！”

“此乃雷擊鐵所鑄……”

…………

晌午時間，很快便過去。

好的能撐過十幾回合，次一些的可能只有一合。

爐邊的殘鐵已經堆到放不下的地步。

竹林空地內，石照心同時背著數把兵刃，壞一把便從背上抽一把。

“這是最后一柄，也是我為趙公子你打的，落雨梅花劍。”

方唯臉上有些發苦，石照心好勝一事雖是常有聽聞，但今日一見卻才知道厲害。

眼見他已經持劍攻來，方唯也只得應招。

迭朝出手。

只是這一次卻是沒有預想的那般將那落雨梅花劍斬斷。

“嗯？”

方唯露出一抹驚異之色，旋即又是一劍。

金鐵交擊聲響起，二人手中劍卻皆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這柄劍，我想石大哥可不必再試了。”

方唯收劍入鞘。

心中也是不免暗嘆石照心的手藝。

居然能打出與迭朝媲美的劍來

“可惜，空有銳氣。”

石照心搖搖頭，將劍重新裝好。

方唯看不出，他一個與刀劍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卻是不會走眼。

這落雨梅花劍雖說硬度過關，卻是遠遠比不上迭朝所顯現出的靈光。

“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賤內估計還正等我。”

眼看方唯似乎有要走的打算，他趕緊出聲問道。

“剛剛我看，趙公子出劍凌厲，可能問問是練得什么法門？”

方唯沒想到對方會說這話，微微一愣才回答。

“君子劍。”

“君子劍？”

石照心重復了一遍，語氣十分驚訝。

“不瞞公子，我來這定居以前，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諸多俠士能人。”

“但，這君子劍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心劍。”

關于這法門，就連原主也都是偶然得到。

方唯自然也說不出更多。

當下他只能隨手斬斷一顆翠竹，確切地演示給石照心看。

“卻是奇妙。”

石照心說著，面色卻是變得古怪，他拉著方唯去他屋里坐下，好聲好氣地開口。

“只是，我看這心劍似乎是讓物變得鋒利，可這對于已有神兵的公子而言，實在雞肋。”

他之所言，亦是方唯心中所慮。

隨著遇到的人與物越來越多，他也越發感覺到了君子劍的疲乏。

只是，一本好功法，當真難尋。

“俗話說，好馬配好鞍，神兵，自然也要有相配的劍法。”

這段話，石照心說得懇切。

“我這有一劍法，雖說不能夠匹配神兵的奧妙，但也可堪一用。”

“不知道，石大哥想要什么？”

天上自然不會掉餡餅。

聽他這般說，方唯哪還能不明白，對方定然是有求于自己。

“這個……”

石照心搓搓手，舔舔嘴唇說道。

“我想借公子這柄神兵觀摩兩天，不知……”

兩天。

這確實是一個方唯拿得出手的時間。

即便中途有急用，那柄落雨梅花劍也能暫時頂一頂。

如此想想，方唯感覺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因此點點頭。

“可以。”

“太好了！”

石照心的喜悅發自真心，他告一聲歉，便進了里屋，沒一會兒拿著一本小冊子走了出來。

“呼呼。”

他撣了撣上頭的灰塵，遞給了方唯。

“我平素不修劍法，因此這本法門塵封多年，今日可算是遇上明主了。”

接過小冊，封皮上沒有任何名字。

方唯略微翻看片刻，點點頭

他將迭朝連劍鞘一道取下，放在桌上。

隨著方唯手收起，石照心早已按捺不住激動的手，緩緩地抓起劍柄。

想要拔劍，卻是發現，無論自己如何用力，這劍鞘就像是卡死了一般。

怎么都拔不出來。

“趙公子，你這劍鞘莫非是有什么機關嗎？”

半晌，石照心已是滿頭大汗。

“什么機關？”

方唯正在專心讀著這本劍法。

雖說封皮沒有名字但里頭的內容卻是奧妙非常。

奇怪的是，他居然能從中找到一些君子劍的影子。

“公子你試試，我拔不出來。”

石照心抹了一把腦門的汗，將劍還給方唯。

接過迭朝，方唯隨手拔劍而出。

正欲奇怪，卻看到石照心整個人呆立在那。

石照心到底是懂兵器的人。

眼前此情此景，他如何還能不知，那是靈劍擇主。

那可是開了靈智的劍啊。

任何鍛匠窮極一生都想要親手創造出來的，

一度被認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東西。

今日能得一見，確認其存在，如何能叫他不欣喜？

“這，這，能夠看到，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瞬間，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聲音居然變得顫抖起來，似乎是要落淚。

“那……”

方唯見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舉著迭朝，想要遞給石照心，卻是被對方連連擺手拒絕。

“這種事，不愿就是不愿，切不可強逼它。”

說的就好像面對的并非一把冷冰冰的劍，而是一個生命，一個人一樣。

就在他想要再和方唯聊聊關于迭朝的事時。

人聲傳來

“石照心，你倒是有雅興，與人在這兒談天說地？”

“何人？”

方唯面色一冷，手中劍猛地指向一個方位。

就見兩個人影，緩緩自那竹林深處浮現。

手上，拿著兩把奇形怪狀的長刀。

“嘻嘻嘻，你不需要知道。”

其中一人陰笑兩聲，猛地舉刀朝著方唯砍來。

方唯揮劍，卻看到那人一瞬之間好像變成了液體一般整個人落在地上，躲過了自己一劍后，又迅速變了回來。

只是這一切都太快，在加上戰斗時，一刻也松懈不得，方唯沒有細想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緊接著再出第二劍。

“停手！”

石照心的人比他的喊叫慢不了多少。

幾乎同一時間，他已經站在了兩人之間，抓住了兩人的手。

“趙公子，這兩位是來找我的，可否請你先回去？”

“輕慢之處，還望見諒。”

方唯皺眉看了看面青如鐵的石照心，又看了看對面那陰損笑容的不速之客，思量片刻便點了點頭。

眼看里石照心的屋子越來越遠。

方唯心里的疑慮也是越來越深。

方才，自己絕不會看錯。

那人確實變了樣子。

莫非，是什么怪物？

想到這，方唯停了下來。

他轉身看向身后已經變為一個小點兒的屋子。

要不要，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