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想到了這次模擬的最后一個問題。

假如說冬青城和黑風穹頂都是真的，歷史上也真的存在一個魔王文森特。

雖然“魔王的自己是個真實的歷史人物”這件事聽起來很扯，但是不管怎么說，如果冬青城和圣羽衣都是真的，自己應該趁著有機會，掌握圣羽衣破損的時間線。

只是苦了魔王的自己，總要問些蠢問題。

【魔王文森特和安娜莉斯回到了寢宮里。魔王文森特看著自己寬大的四柱床，直覺感到如果繼續某件事，會引發和安娜莉斯的爭吵。】

【自己要是想要強行做，那沒什么攔得住他。但是那樣就會被討厭。如果是別人討厭他，那無所謂。如果是安娜莉斯討厭他，總覺得會有點難受。】

【時間才剛剛傍晚。暖色的光從緊閉的窗簾縫隙中試圖透出來，在前方的地毯上形成一道狹長的光路。】

【魔王文森特揮一下手，窗簾嚴絲合縫地閉緊了，房間徹底陷入幽暗，唯有燭火搖曳。】

【魔王文森特又一次產生了古怪的直覺，想要問一個蠢問題。】

【“安娜莉斯。”】

【安娜莉斯緊張地轉過身：“什，什么？”】

【“今年……是哪一年。”魔王文森特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安娜莉斯高高揚起眉毛，不過這次沒有說什么“你傻了嗎”之類的刻薄話，只是坐在長沙發上交疊雙腿：“今年是3624年。”】

文森特愣住了。

他先入為主地以為魔王的自己可能是一個歷史人物，甚至還有幻想過，如果自己是魔王轉世呢，如果自己“覺醒”了記憶，就可以掌握魔王的力量。

但是，在現實當中，現在是3609年，比模擬中足足提前了15年。

魔王文森特生活在未來？

不，不是魔王文森特生活在未來，只是假設模擬的時間點碰巧設在了未來。這說明自己與安娜莉斯在一個房間里面對面躺著這種事，最有可能發生在不近不遠的未來。

【魔王文森特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或者他直接離開這個房間，就可以免于安娜莉斯探究的視線。】

【這個人太敏銳了，又喜歡刨根問底。自己還是先避著點比較好，留有空間，才能更輕松。】

【魔王文森特于是站了起來，要走出房間。】

【文森特感覺到阻力，是安娜莉斯從身后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怎么？”】

【“你有事瞞著我。”安娜莉斯說。】

【沒有什么比這種窺探更麻煩了。】

【“我的事，告訴你與否，都是我決定的。”魔王文森特說，“你是我的眷屬，而不是我是你的眷屬。我不需要回答每一個你提出的問題。”】

【文森特能感到安娜莉斯在自己身后僵住了。】

【“也就是說，您想做什么是您的自由，我無權干涉，是嗎？”】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文森特轉過身，不耐煩道：“從剛才開始你就在犯什么別扭？”】

【安娜莉斯松開了文森特的袖子。她向來給人一種凜冽鋒利的感覺，但此時卻縮起肩膀，別過頭，就像一個挨了打的孩子。】

【“抱歉，魔王陛下。是我逾矩了。”】

文森特看著干著急。他只能讓模擬順其自然進行下去。但是從他的角度來看，真的只是自己讓魔王提了一個傻問題，魔王不想被安娜莉斯懷疑智商，想要趕快溜走，口不擇言了。

他是來和安娜莉斯貼貼的，不是來和安娜莉斯吵架的，有沒有搞錯。

【“……我還是不習慣。”】

【魔王文森特重復道：“我還是不習慣你喊我陛下。”】

【“作為您的眷屬，我應當這樣。”】

【“你把眷屬這件事看得太重要了。我知道你想要幫助我，也確實幫到了。如果不是你收集信息并且帶我過去，我很難及時注意到冬青城的情況。”文森特話鋒一轉，“一開始我就說過，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還記得嗎？”】

【“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意思是——”安娜莉斯突然激動起來。】

【文森特將食指貼近安娜莉斯柔軟的唇瓣，讓她噤聲。】

【“對于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心懷感謝。”】

【安娜莉斯盯著文森特，鉛色的眼睛深處散發出亮銀色的閃光。】

【“但我其實不希望你認為我們之間的地位有很大分別。剛才關于眷屬的話，我是為了阻止你刨根問底才說的。我并不認為你低我一等、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所以我才說，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像侍奉上級一樣，來侍奉我。”】

【安娜莉斯想，原來“什么都不需要做”竟然是這個意思。】

【她將文森特誤解得如此離譜。】

【“當時我讓你成為我的眷屬，是因為如果你成了我的眷屬，縱使你是勇者，也不能討伐我了。你現在的身份和我一樣是魔族。我可能只是害怕你會像討伐波西瓦爾一樣，來討伐我。”】

【成為了眷屬，就可以和平地留在身邊。當然也有想要掌控局面的考慮。】

【安娜莉斯一時說不出話來。文森特于是傾身向前，捏住安娜莉斯的下巴，再一次品嘗軟乎乎的糖。】

【安娜莉斯乖巧地嗚咽著。】

【冷靜如她，此時也很難去思考。但文森特剛才的話讓她明白，不必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而強撐著去拒絕文森特，因為文森特從未用下作的眼光看待過她。】

【她不再僵硬冰冷，而是放松下來，覺得渾身暖暖的，因為眼前是文森特的臉、因為能看著文森特的幽紫色眼睛而感到愉快。她不畏懼對文森特的動作產生反應，也不畏懼她自己發出的聲音，甚至開放到了之前的她難以想象的程度。】

【但是有一件事，她要說清楚的。】

【許久之后，好不容易得到機會，安娜莉斯說：“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什么意思？”】

【“你說你不會命令我做事。”】

【“我不會。”】

【“但是我想要為你效勞。”】

【魔王文森特近距離凝視著安娜莉斯。安娜莉斯閃耀光芒的眼中和她清冽的聲音中，沒有半分虛假。】

【“我可是認真答應了你，要成為你的眷屬。你如果擅自說那些都不做數，我會很困擾。”】

【安娜莉斯拉過文森特的手，用她漸漸變得溫暖的纖長白皙的手覆蓋住，放在她的心口，顯出虔誠的意味。】

【“你可能會覺得，吩咐我做事是在給我添麻煩。但我不這樣認為。能為文森特做事，會讓我打心底覺得高興。我希望文森特可以尊重我的心意、讓我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