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愛!”
紀枝半蹲下來,抱起眼前這只據(jù)說是暫時寄養(yǎng)的純白雪納瑞幼崽,眼眸溫軟晶亮,喜歡顯而易見。
她的白色面包服和對方毛色一致,遠遠看上去,很像兩團軟軟的棉花糖。
紀枝握了握雪納瑞的肉墊,溫聲跟它交流起來:“你好呀,你是叫小貝對嗎?”
小貝聽懂般,頗配合地“汪汪”叫道。
扭頭動耳,尾巴快搖成螺旋槳,明明開心得不行卻仍舊很乖。不亂咬亂躥,僅有一次試圖往紀枝懷里鉆時,被沈斯衍用極淡的眸不帶溫度地略略一瞥,霎時止住,默默改成簡單的蹭,發(fā)揮自己被送來這里的唯一作用。
沈斯衍收回視線,去接紀枝手里的盒子,注意到她指尖被拎帶勒出的淺淺紅痕,微蹙了下眉:“怎么不叫司機搬?”
“不重的,是草莓,帶給你的。”紀枝搖搖頭笑著講,“外公他們以前常說,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的話,手上要拎東西,不然不禮貌。”
那個“朋友”二字,咬字輕得像羽毛拂過,上揚的尾音惹來不自知的酥癢。
沈斯衍眸色深了深,轉瞬恢復平靜,道謝后交給阿姨,“水果等會兒洗了再端上來。”
“枝枝,先吃飯。”
大理石餐桌中央,現(xiàn)烤的雙層蛋糕醒目。
來之前那碗紅燒牛肉泡面草草解決了一半,紀枝其實不算很餓。
她落座,明明說好是來“陪”沈斯衍吃午飯,對方卻對動筷的興致不高,反而照顧起她極自然:“吃不下就嘗嘗味道,我叫廚房特意做的。”
白瓷餐盤里,呈著他夾來的蟹粉小籠。
作為臨市景仁樓才有的特色菜,當時紀枝很喜歡,沒想到沈斯衍居然觀察并記住,現(xiàn)下完美復刻。
小籠皮薄多汁、鮮嫩可口,口味并不輸原版,她好奇詢問后得知,這和其他的幾道,都是出自一旁始終未發(fā)一言的阿姨。
沈斯衍喊她孟嬸。
說來奇怪,這么大的房子,除去花園里低著頭著裝統(tǒng)一的傭人,室內(nèi)只有孟嬸和另一位姓張的老管家露面,竟也都沉默得像標準化設定,謹慎又莊嚴。
“是沈家的習慣。”
“孟嬸從小壞了嗓子,聽不太清也不認字,以前在老宅那打雜,無意間被發(fā)現(xiàn)手藝好,就調到了廚房。我成年后單獨住,也把她帶了出來。”
像是看出了紀枝的困惑,沈斯衍平靜地開口解釋,邊給她舀了小碗尚且溫熱的甜品:“再嘗嘗這個。”
桃膠燉奶順滑綿密,同樣入口即化。紀枝嘗完,抿唇想了想,輕聲跟著喊了句“孟嬸”。
她繼而笑起來,朝對方看來時比了個“贊”的手勢。
孟嬸微愣,率先偏頭看向沈斯衍的方向等待指示。
沈家出來的傭人,似乎規(guī)矩感早已刻在骨子里,沒有準許毫不會多問多說一句,連目光都肅靜。
沈斯衍抬眼,做了什么手勢。她同樣以手勢回應,隨即轉向紀枝,頗慈祥地笑了下。
“孟嬸說,謝謝枝枝的夸獎。”
“她還說,很喜歡枝枝,以后要常來。我告訴她,枝枝會常來看她的,對嗎?”
清冷的聲線緩緩流淌,他翻譯,反問的尾音帶著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誘騙。
一秒不到的手語,真代表了這么長句話?
紀枝有些懵,但沒細想,面對長輩表達的笑意和善意,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望著孟姨退離的背影,有點感觸,不免聯(lián)想起了羅姨。
雖在紀家的身份相似,但相比之下,羅姨的精神氣倒截然不同。
“你還記得羅姨嗎?”紀枝眨眨眼,“以前外公跟你們下棋的時候,她總會去書房端茶。”
得到沈斯衍微頷首的回應。他眸光專注地投來,在極認真聽她講話。
這些在電話里因趕時間,沒來得及也怕被對方說是小孩子想法的,未告訴表哥與大姐姐的心里話,難得找到機會——
可以舒適地,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慢悠悠遣詞吐字。
紀枝便溫聲敘述起來:“她找到了有血緣關系的遠方親屬。本來不抱希望的,沒想到能重逢,我真替她覺得開心。”
“我就想著,絕對不能給她添麻煩。一個人留在深城過年,也挺好的。”
羅姨在紀家,一直是特殊的存在。
她從年輕時就待在紀老爺子身邊伺候。紀老太太生完紀枝母親后不久便去世,只能靠她充當這個角色,視如己出般帶四個孩子長大的同時,更將上下打理得井然有條。
羅姨終身未嫁、孤兒出身沒有家人,一生都在付出,擁有的話語權其實早與當年的紀老太太等同。
小輩們見她對紀老爺子有感情,因而一直提議,要不要再婚走個流程?但羅姨尊敬已故者,一直都不肯。
沈斯衍聞言,沉吟片刻道:“其實紀老先生對她的感情,同樣很深。”
“老先生后來,有留什么給羅姨嗎?”
“沒有。”紀枝略思索,搖了搖頭,很信任地如實講,“外公過世后,羅姨怕睹物思人,連棋盤也一起收進了老宅那邊的后院庫房。”
所有大型物件或貴重信物,確實都被整整齊齊放在那里。
他曾親眼去確認過,無所獲……所以,那個印章,究竟會在哪里?
沈斯衍眼眸微垂,長直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神情,面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過很快,他已自然地將話題轉換:“那枝枝這個寒假,還有什么其他計劃嗎?”
“畫畫、看電影。”紀枝答。
想看的那部電影,她期末周期間,在朋友圈發(fā)過它集贊兌票的海報,但忙著考試一直沒找到時間。
沈斯衍像早料到她會說什么,唇角微不可見一彎,帶笑講:“看電影,其實今天就能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