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哼——

粗氣從吳行鼻孔里涌出來，他面無表情，胸腔卻聚集了一口悶氣。

跟著金老大打拼多年，當年搶地盤死了不少手下，好不容易在虎嘯堂站穩腳，管理杏花街這塊區域還有附近的山林，當個小頭目。

一堂主，兩執事，四大八小十二頭目。

金老大正值壯年，更上層的執事也幾乎不可能讓位，縣里能拿的地也都拿了，晉升無門，正是要弄些銀兩享受余年。

結果偏偏有個不懂“規矩”的雜役跳出來，挑戰自己列出的名單首位！

嘖，不識天高地厚！

轟——

霎時一道虎嘯般的破空聲傳來，他瞳孔顫了一下，正好映著姜生落步成樁，一拳開中門，打得孫浩瞠目結舌，躬身如蝦，滑步倒飛而出。

砰噠！

高大少年的后背結結實實砸在地上，震起塵埃，縮著身軀吐酸水，兩個白咧咧的眼珠子差點擠出來，仿佛惡鬼撞了真佛一樣。

一眾雜役后知后覺，只見姜生緩緩收回右拳與馬步，深深吸了口氣：“承讓。”

“李.......李......”

后堂眾人皆愣神，唯有地上打滾的孫浩舉起顫抖的食指，口齒含糊不清，喘氣如送鐘。

撕心裂肺的痛從腹部撕扯開，好像有數之不盡的螞蟻在撕咬、搬運內臟，疼痛難耐！

沒反應過來，根本沒反應過來，戰斗剛開始腹部就挨了一拳，力量大得出奇！

這種出拳速度和力量，入品了，絕對入品了！

怎么會有武道入品的雜役？

他在戲弄我！

他戲弄我！

面目過于猙獰，孫浩很快就被吳家大院的仆從架走，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

“怎么會是入品武者！”

本就臉色鐵青，此刻吳行嘴角抽動了兩下，又握著拳頭，顯得沉郁陰冷。

武道入品需要恒心毅力，還有充足的家資，當初的自己也花了三兩年的功夫才入品，可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雜役，竟憑著殘缺的《虎嘯拳》硬生生練到入品？！

“好好好，竟然都已經是入品武者了，姜生，你應該到校場接受培養！”錢列大笑了兩聲，沉而有力的手掌落在姜生肩頭：“劉少爺就喜歡你這樣的少年郎！”

“嘶——”

包括跟在錢列背后的十位通過考核的少年、趙管事、眾雜役瞪大眼珠，螢火之光聚在姜生臉上。

讓錢教頭稱少爺的劉姓人士，堂中唯有劉執事的獨子劉武，據說在校場中頗有影響力，身份地位可比堂內那四位功勞碩碩的大頭目，妥妥的大人物！

錢教頭這語氣，顯然準備把姜生引薦給劉少爺吶！

畢竟，還沒進入校場培養就已經是入品武者！

眾人艷羨，吳行的臉色卻是難看，眼窩也比平時暗沉三分，眉頭緊蹙，劉少爺不是他能得罪的。

“多謝錢教頭抬舉。”

姜生頷首，胸膛溫熱。

賭得沒錯，雖然得罪了吳行，但有錢教頭的話在這，也算半只腳邁向了劉少爺那邊，成為校場培養對象，生活有了幾分保障。

“嗯，”錢列點了點頭，瞄向吳行：“老吳，最近縣里也不太平，堂里正需要補充新鮮血液，這好苗子怎么能藏著掖著，我會請劉執事多給杏花街一個名額，姜生以后就去校場練武了。”

“趙管事，給他月俸結算。”吳行擺擺手，嘴角牽起一抹訕然的笑意：“以后他就跟錢教頭去校場練武了。”

“是。”

應了一聲，趙管事從兜里掏出兩貫錢遞給姜生，引得一眾雜役吞咽唾沫，眼睛發干。

沒通過考核的雜役，月俸折半作為吳爺授武的補償，這日子也不知會持續多久，等下個月交季稅，生活只會更苦。

兩貫錢，那可不只是兩千文。

意味著以后去校場，都不用月俸折半。

苦澀之意流淌于眾人心扉，他們垂落雙臂，神色訥然，唯有眼睛通紅的王誠一步踏出，拱手吶喊：“錢教頭，我叫王誠，想挑戰名單之中的楊福！”

霎時全場寂靜，吳行眼中迸發出微不可察的殺意，眾雜役屏息斂神，身材瘦小的楊福冷下臉。

姜生心神一怔，也看向王誠。

“練武者好勇，是好事，”錢列濃眉微蹙，瞄了一眼姜生，端詳起出頭的少年：“考核就是要心服口服，老吳，你覺得呢？”

“哈哈，當然，”吳行嘴角揚起，字字鏗鏘：“楊福，接受挑戰！”

噗通、噗通、噗通......

在那凌厲的目光注視下，楊福攥緊拳頭，咬牙跨步上前，熱血躁動：“是！”

提拳上場的那一刻，他身軀抖得仿佛篩米一樣，背脊著涼。

腎上腺素飆升之下，壓抑著兇光回頭瞪了一眼姜生！

為了加入到虎嘯堂，成為頗有威勢的武夫，父親抵押了房契借銀兩買十份活血膏，又往吳爺那挑去價值三十兩銀子的大米與豬肉。

一兩銀子一貫錢，家底掏空了，家里商鋪快到關門邊緣，就指望拿到校場培養的名額，續口氣。

可本來都已經拿到名額，一切會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偏偏有個叫姜生的出了頭，讓拳法不差的王誠也跟著站起來挑戰自己！

不，我不能輸，今天就算是死也不能輸！

“......”

后堂無言，姜生同眾人一樣默然觀戰，只見場上兩道身影交錯，都偏瘦，打得卻是轟轟作響，拳若刀劍，招招沖要害。

那王誠雖出生貧寒，平日還要照顧自己患病的妹妹，但這練武決然是下了苦功夫的，僅次于孫浩，遠比楊福要強。

砰——

忽然間迸發的虎嘯裹挾風浪，撩起姜生額前鬢發。

一轉眼楊福跌倒，雙手堪堪撐地，而王誠雙眼猩紅圓瞪，雙腿扎根，掄起拳頭便要砸向面門。

“勝負已分，別搞出人命。”

錢列聲若虎嘯，霎時震得王誠身軀一顫，眼中恢復三分清明，緩緩放下拳頭退后，臂膀微抖：“是。”

“有三分狠勁，你可以取代楊福去校場接受培養，”看了一眼面如冷鐵的吳行，錢列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巡視四周，頗有些警告意味：“還有誰想挑戰？！”

無人應答，其余名額照舊。

“好，那杏花街送去校場接受培養的人為姜生、孫浩、路仁甲、張山、李十、王誠！”

宣布完新名單，錢列帶著領了月俸的五人離去，前往下一個小頭目管理的街道，圍觀的雜役們自行散去。

吳行臉上陰晴不定，沉聲喊住趙管事：“把姜生、王誠登記在柴房的信息拿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