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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會說話
  • 顧真
  • 1298字
  • 2024-08-20 16:11:31

戴斯蒙·麥卡錫:成就斐然的失敗者

1919年1月,病痛初愈 (“拔掉一顆牙齒,加之精疲力竭,犯了頭疼,我臥床了兩個星期”)的弗吉尼亞·伍爾夫決定每天晚上記錄一點身邊朋友的事跡,聊以自娛。她打算記下 “他們的現狀,描繪幾筆他們的性格,再評估他們的工作,預測他們未來的作品”。關于戴斯蒙·麥卡錫(Desmond Mac- Carthy),她是這樣寫的:

要寫戴斯蒙,困難在于你幾乎是要被迫去描寫一個愛爾蘭人。他怎樣錯過火車,仿佛天生缺少航舵那樣,只會隨波逐流;他怎樣一直在希望和計劃,卻踟躕不定,靠伶牙俐齒一路通行,編輯原諒他拖稿,店主原諒他賒賬,還至少有一個貴族在遺囑里留給了他一千鎊……

伍爾夫說,麥卡錫懂得包容,懂得欣賞,可能是他們這群人里性格最好的一個,但他 “發覺玩樂太快樂,靠墊太柔軟,閑混太誘惑,我有時候感到,他已經喪失抱負”。文章結尾,伍爾夫想象這樣一出場景:某天,她翻檢著麥卡錫的書桌抽屜,在雜亂的吸墨紙和舊賬單中找出未完成的稿子,拿回去編成薄薄一本 “桌邊閑談”(table talk),證明給年輕一代看:戴斯蒙是我們中最有天賦的?!暗麨槭裁匆皇聼o成?他們會問。”

戴斯蒙·麥卡錫當然沒有一事無成。在伍爾夫寫下這篇后的二十年里,他是 “布盧姆斯伯里文化圈”中最有大眾影響力的評論家,也是倫敦文藝圈中最受歡迎的人物。他先在 《新政治家》(The New Statesman)當編輯,然后繼戈斯 (Edmund Gosse)出任 《星期日泰晤士報》(The Sunday Times)首席評論家。他在富豪朋友布雷特 (Olive Brett,Lord Esher)的資助下創辦月刊 《人生與文學》(Life and Letters),刊載了羅素、阿道司·赫胥黎、馬克斯·比爾博姆等一眾名家的文章。更是身兼數職,為好幾家媒體供稿,為海涅曼出版社審稿,為BBC定期錄制節目,風光無限。他交際很多,日程很滿,派對女主人都喜歡他、歡迎他,有他在,聊天就不會冷場;他的從容,他的儒雅,讓所有人感到舒適。哪怕爽約,邀請者也會原諒他。據說他會同時答應梅費爾、布盧姆斯伯里和切爾西的三場飯局,最后不管現身哪一處,那邊都為他保留了位子。從藝術家到政客,從運動員到學者,他都能交上朋友,哪怕是觀念、信仰水火不容的兩個人,也可以同時視他為知交。麥卡錫曾說,從十七歲到五十歲,每一年他都能收獲一位摯友。

白天精力旺盛的他夜里卻常常失眠,崇高的文壇地位并不能消除他的愧怍。那是一種永遠在拼命趕路卻總也趕不上的愧怍。他趕不上坐車,趕不上赴宴,趕不上交稿,最要命的是,趕不上寫他想寫的書。多年來,他相信自己能寫出比肩托爾斯泰、亨利·詹姆斯和普魯斯特的小說杰作,而且因為時常把雄心和靈感表達得天花亂墜,他的朋友比他更相信這一點。1931年,五十三歲的麥卡錫出版了《畫像》初輯 (Portraits I),自序劍走偏鋒,是一封寫給二十二歲自己的信:“我把這本書獻給你,年輕人,不過你是不會感到滿意的。你會疑心我是在嘲笑你。我承認,我是有點不懷好意。”麥卡錫坦言,青年時代心比天高,可三十載春秋過去,付梓的只是區區評論集,完全不符合當年的自我期許。他說,這封信不僅寫給1900年的自己,也寫給所有夢想當文學家卻不得不靠給報刊撰稿糊口的年輕人。撰稿人的職業固然不錯,但危害也不小,因為 “思想的果實尚未成熟,就要采摘來招待客人”(must ever be cutting his thoughts in the green and serving them up unripe)。他向曾經的自己道歉:“我讓你失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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