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戰斗早在第一秒就超出了普通人的常識。

一者黑炎閃爍，不斷在空間中消失與出現，總是未卜先知般發起進攻；一者千變萬化，身法移動堪稱完美，每當劍鋒揮舞時，便能拽出一連串的光影錯落，塵埃起伏。

半身黑火與斑白面具。

黑與白的輪舞在這片空間中上演，在時間中回環。

無數可能性收束，執黑者只為勝利的未來付出時間買單，執白者則擁有數之不盡的詭計異能。

但歸根揭底，二者的戰斗依舊屬于正常戰斗的范圍之內。

任何一個替身使者，擁有其中任何一人的能力，只要肯去鍛煉學習，就一定能做到相同的地步。

但問題是。

其中一者并非人類。

第一次情況的變化是在戰斗開始三分鐘后，喬境一度壓制王宵銘，幾乎就要將其當場按下。

任何用過的能力都被輕易應對，任何使出的招數都被提前招架。零時世界在真正的預知未來——不，在“選擇未來/過去”面前幾乎完全不起作用，喬境的勝利幾乎已經近在眼前。

但問題恰恰就出現在這一刻。

一道替身浮現，讓水汽轉換為尖銳鐵器，喬境利用返回過去消失應對，但下一秒這道能力便不再出現，轉而又是一個未曾見過的替身。

這個替身的能力是接觸式爆炸，接觸到的所有物品都將會變成巧克力蛋糕。

喬境眉頭微蹙，反應速度稍稍一滯。

判斷，行動，更多的決策被輸出。

提前出現的未來自己再度擋下了攻擊，然后這道替身也隨之消失不見。

然后，又是全新的替身攻擊襲來。

——糟糕。

喬境心底暗道一聲不妙。

……

王宵銘在調整屬于自己的戰略時，它就已經大致分析出了喬境的弱點。

眼前的時間穿越者，似乎不會使用復雜的計謀或者連環詭計，進行過于復雜的調整計策，這可能是出于某種限制，或是本身的‘思考速度’所導致。

還有一方面，因為擁有選擇未來的能力，短期內當然會直接選擇‘最優的未來’。

所以與時間穿越者對抗，絕對不能想著出奇制勝，因為那必定會被抓到破綻。

要用最穩妥的選擇做出最正確的行動，或者說……“較為中庸的戰略方針”。

沒錯，它已經看出來了，只要自己不斷使用新的能力，就能在另一種層面顯著的發揮壓制和消耗的作用，用“新能力”去兌子，去對方所能觸及的“可能性極限”。

如此一來，哪怕忽然遭到壓制，也不會導致露出致命破綻全面崩潰。

即使‘無法速勝’，也要回避‘失敗的可能’，否則在時間回溯者的意識面前，就一定會被變成必然，所以它選擇的策略就是，以‘量’取勝！

轟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各種色彩于沼澤地中千變萬化，黑火的閃爍愈發頻繁。

這是能力的數量壓制。

還有……

觀察的限制。

王宵銘捂住面具，欺身向前。

戰斗的第四分鐘，喬境忽然察覺不對。

眼前的敵人居然直接將背后的斗篷脫了下來，用替身遮蓋在身前，并在斗篷后方發動攻擊。

但僅僅只是簡單的視野遮擋，一束酸液卻差點讓他擦中的右肩。

下一秒，另一個來自未來的自己便將這件斗篷徹底撕碎。

停下動作。

喬境站定于已經一片泥濘的澤地上，目光略帶陰沉地望向這堪稱可怖的敵人。

“哦？不打了嗎？”

王宵銘索性也停止攻擊，饒有興致地望了過來。

對方的攻擊已經被自己徹底逼入劣勢。

觀察，就是另一層面的限制，對方需要判斷，就一定需要視野……或許普通的替身使者這樣做毫無用處，但在能夠不斷用出新能力的自己面前，這幾乎是致命的。

現在只需要穩扎穩打，將剩余的替身按次序打出，就一定能夠穩操勝券。

王宵銘笑道：“想談判，投降？也不是不行喔，雖然你一言不合打過來的樣子很可怕，但是只要你誠懇道歉……”

“別扯淡了。”

然而喬境直接打斷了王宵銘的話，淡然道。

“從一開始你就毫無勝算。”

“只是在你死到臨頭之前，我想問問……你到底殺過多少人？”

“誒，怎么突然問起來這種問題？”

王宵銘歪了歪頭，停頓了一秒，接著頗為驚訝地笑了兩聲：“原來你在意的居然是這種事情啊……是殺了很多啦，但都是一些罪大惡極之人，奪走了他們的替身能力而已。”

“而且你可能有所不知呢，剛才那兩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都是會為了那把「箭」大打出手的家伙哦。”

喬境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于是王宵銘繼續道：

“嗯……這樣吧。”

“雖然你現在打不贏我，但我也不想與你這般強大的替身使者為敵，不如交個朋友如何？唔，實在不行……”

只見眼前的女孩竟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一張頗為精致，有著棕色瞳孔，接近混血兒的臉蛋，看向喬境微微一笑。

“這樣，誠意如何？”

真實面目。

對于喬境這樣的回溯者來說，幾乎任何有腦子的對手，都知道這是絕對不能暴露的東西，不然絕對能夠在短時間內調查清楚。

可她就是這樣大大方方的暴露了出來。

確實是非常難得的誠意。

“剛才說想吃了你……其實是真的動心了呢。”

“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良善之輩，所以我現在也沒有什么和你打的理由了。”

但是，喬境還是沒有說話。

王宵銘的表情頓時晴轉多云，變得有些猶豫起來，顯得極為楚楚動人：

“喂喂，對待這樣一位美少女，用這么冰冷的態度不太合適吧？”

“你有點太急躁了。”

“什么？”王宵銘微微一愣。

“我說，你有點太急躁了。”直到這時，喬境才開口出聲，張了張嘴，忽然笑了。

“且不提易容的替身能力并非不存在吧，你的臉可沒有任何保證效力。”

“更何況，就算真是好人，你也忽略了一件事。”

“你太急躁了。”

王宵銘的表情漸漸顯得有些疑惑。

“你在說什么……”

喬境搖了搖頭，豎起三根手指。

“第一，真正想要建立信任的人，不會像你這樣打完以后才開始嘴炮。”

“第二，從你‘想要’開始與我對話的時候……其實你就已經輸了。”

喬境握住手中的紙條。

對于喬境而言。

不。

對于時間回溯者來說，‘被欺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想要欺騙一個時間回溯者，其實比殺死對方還要困難得多。

殺死簡單，欺騙困難，這就是他不同于其他替身使者的特點之一。

因為時間回溯者，可以只付出一次代價就獲得最正確的結果！

“你的替身名稱為「催眠怪盜」，本質為掠奪了數以萬計靈魂的異類，是擁有數以千計的替身能力……殺害了難以計數的人，對嗎？”

王宵銘的表情完全僵硬。

而喬境則是繼續笑道。

“還有……”

“誰告訴你，我不會運用計謀策略了？”

“比拼消耗，是短時間內最優的未來，但其實恰恰是我選擇的最優策略——你還認識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喬境轉身撥開一旁的蘆葦蕩。

瞬間。

「怪盜」目光停頓，兇光乍現，猛然沖向喬境！

它當然認識這里。

這里是布魯斯·韋恩還有迪爾·布蘭德倒地的地方！

而喬境已經從懷中掏出替身「以形補形」制作的內臟大補湯，直接回到過去給布魯斯·韋恩灌了下去。

以喬境的見識和猜測，大抵能夠猜得出來。

普通的「箭」，估計只有最為極端的情緒才能夠激發出進化替身的潛能。

那么在場的人排除自己與迪爾，就只剩下了一個人選。

而后，另一個喬境便從蘆葦叢中走出，接力般地拿起了地上的「箭」，在攻擊到來之前直接扎中布魯斯·韋恩！

“這是最后一記勝負手！”

也同樣是一場賭博！

理論上來說，進化完成之后，替身使者的傷勢就會消失。

于是刺目的光芒，在王宵銘最后臨身的剎那迸發而出，照亮整個蘆葦蕩。

“贏了！”

喬境露出喜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