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本鴻抱著幾本書就進了教室。
為了裝的像樣子,他還戴了副眼鏡。
嘭!
一盆水突然從門上傾瀉而下,潑在地上。
水盆落地時,還發出一陣響動。
“呵呵,就這點小手段?”
周本鴻從窗戶旁走過來,站在門口用手帕擦擦臉上的水漬。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這盆水就直接潑到他身上了。
幾個女生見行動失敗,趕緊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周本鴻邁著穩健的步子走進教室,將幾本書放在講臺上,然后就站在那里掃視著教室里的學生。
這些學生雖然是大學生了,但是,臉上稚嫩的樣子還是很明顯的。
周本鴻注意到,有些女生長發飄飄的,并不是其他學校見到的短發。
一見他的眼睛,那些女生就一陣壞笑,捂著嘴與同學竊竊私語。
其中,最中間的一個女生尤其顯眼。
周本鴻看去,皮膚白皙,五官端正。
青色的學生制服,依舊掩蓋不住傲人的身材。
周本鴻認出來了,這個女生叫張葦驕,是HEB市總商會長的女兒。
之前在東傅家區的佐藤書店打零工。
對于這位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為什么要去一個書店打工,周本鴻是不感興趣的。
起碼在他看來,富家大小姐都是刁蠻任性的。
“沈存真認識她嗎?
他舍近求遠,去埠頭區投誠,是不是由于張葦驕的原因?”
周本鴻在心里想著,頓時就覺得好笑。
即使佐藤書店就在沈存真的勸業書店隔壁,這就能證明沈存真在躲避佐藤書店嗎?
要說張葦驕是紅黨,在佐藤書店負責傳遞情報,這也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張家可是哈爾濱城內的名人,張葦驕就不怕被沈存真給認出來?
看著新來的老師一直盯著自己看,坐在座位上的張葦驕,頓時就感覺心里毛毛的。
另外一些男生,則是蓄著一點點胡須,以此裝作成熟的樣子。
看見周本鴻見自己,那幾個男生還舉起拳頭,向周本鴻示威。
周本鴻收回目光,從鉛筆盒中取出一根鉛筆,再用手指將頭端給掰掉。
做完這些后,他就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著,笑著說:
“鄙人周本鴻,是新的刑法學老師。
希望在新的學期里,由我們一起學習刑法學!”
話音未落,一個男生突然站起來,高升喊著:
“講刑法有什么用?
滿洲國不是只有槍斃一個刑罰嗎!”
這個男生的話剛一說完,教室里頓時騷動起來。
甚至于有幾個人吹著流氓哨,要將周本鴻趕下臺去。
就在他感覺一陣頭大的時候,立刻沖進來一個身穿和服的日本男人。
這人他認識,是法政大學的教學督導官。
名叫佐藤虎太郎。
佐藤督學將第一個男生揪出教室,就在門口暴打了起來。
一邊打,一邊罵著:
“八嘎!
你滴死啦死啦滴!”
雖然法大的學生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貴的,很有背景。
但是,眼前這個愣頭青,卻是個貧困的借讀生。
身為督學官的佐藤虎太郎,自然會挑中他這個軟柿子。
更何況,這個軟柿子還是帶頭擾亂課堂秩序的人。
周本鴻見狀趕緊要拉開佐藤,誰知道卻被一雙大手給攔住了。
抬頭一看,竟然是鄭路輝!
再往他身后看去,沈存真已經帶著特務隊來了。
周本鴻冷哼一聲:
“各位警官,這里是學校,你們來錯地方了!”
他現在的身份是老師,自然要裝作不認識警察的樣子。
鄭路輝趕緊將周本鴻拉到一邊,小聲地說:
“市警察廳的林寬重股長將紅黨《大北新報》記者交給了沈存真,就是讓他在南崗搜查剩余的紅黨的!”
順著鄭路輝手指的方向,周本鴻看到一個雙手被繩子捆住,腳下還有腳鐐的男子。
低著頭,看不到樣貌。
周本鴻皺皺眉,說:
“他抓他的紅黨,來法大干嘛?”
鄭路輝趕緊解釋:
“娘的,他一上來就跟我倆扛上了,非要先從郵政街開始搜查。
我跟他說了,你在執行秘密任務,顧不得他。
可是他非不愿意,非要找到你。
沒辦法,孫向暉主任只能讓梁淵同帶他來法大!”
在市警察廳特高股長林寬重的計劃中,由他的親信密偵郎樹勛和周本鴻一起在法大進行調查。
不僅要調查同學名錄底單是不是在法大,同時還要監視全體師生的思想動態。
最好再抓上幾個思想政治犯。
畢竟周本鴻是南崗警察署中村澤樹推薦的,林寬重可信不過周本鴻。
所以,才會讓郎樹勛打配合。
另一方面,投靠了林寬重的沈存真,成為了南崗警察署特務隊的新任副隊長。
林寬重之所以這么安排,就是為了抓捕剩下的紅黨。
尤其是躲起來的HEB市委。
但是,現在直接偏離了林寬重的預想。
沈存真從孫向暉那里得知,向中村澤樹報告他在小肥城的人,就是司法系的鄭路輝。
孫向暉為了繼續拱火,又編排了周本鴻一頓:
“鄭唯周命是從。
依我看來,定是周指使的!”
沈存真聽后,決定先從周本鴻、鄭路輝負責的郵政街開始。
一方面可以尋找機會,公報私仇。
如果不是他兩個人告密,中村澤樹怎么會帶人去小肥城抓他?
如果不去小肥城抓他,他又怎么會受傷?
一想到大腿內側的槍傷,沈存真就忍不住發火。
另一方面,沈存真開始懷疑周本鴻了。
如果周不是紅黨,為什么要盯著他?
在小肥城時,周本鴻為何要偷聽?
周本鴻現在深受系副中村的賞識,對于這點,孫向暉是明白的。
為了在沈存真和中村澤樹之間拱火,這才說偷聽的人是周本鴻。
孫向暉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他猜對了。
說回周本鴻,他聽見鄭路輝的話后,就撇撇嘴,說:
“這次是林股長讓我潛伏進來的,行動失敗算他的責任?
再說了,他要去郵政街,不是還有你和甲長嘛!
郵政街派出所都是吃干飯的?”
就在周本鴻和鄭路輝還在說話時,沈存真突然領著特務隊的人走了。
當然,還有叛徒劉芳聲。
這時,特務隊的梁淵同突然走過來,連連嘆氣:
“沈副隊長讓我在這里幫你!”
周本鴻聽見這句話,氣的火冒三丈。
剛要發火,卻被鄭路輝攔住了:
“他要找茬就讓他找,找不到咱們再收拾他。
別生氣,老梁可是自己人!”
說著,鄭路輝就向門口走去。
他需要領著沈存真,將郵政街上的情況介紹清楚,以免耽誤了抓捕紅黨。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教室最后面的張葦驕,突然長舒了一口氣。
剛才她看見沈存真時,差點就叫出了聲。
原來沈真的叛變了!
她之前在安全屋里,還給沈存真買過東西,沈是認識她的。
為了避免沈存真發現她,她這才躲到最后面。
教室門口,督學官佐藤將另外幾個擾亂秩序的男生臭罵一頓,就讓他們抬著昏迷的男生去了醫務室。
做完這些,佐藤就讓周本鴻繼續上課。
……
教堂的懺悔室內,一個女人正在和神父交流著。
實際上,他們卻在接頭。
男的是紅黨HEB市委組織部長肖海田,女的則是錢雪娥。
由于這次哈爾濱特委被捕的人太多,在遠東情報局特許下,就將錢雪娥調入紅黨HEB市委,全力協助市委進行營救同志的工作。
肖海田開口了:
“這次日本人抓的同志太多了,有些是社會名流。
市委希望你能用理發工人代表的身份,去法大支部進行演講和開會。
你放心,只要你將學生煽動起來了,我就不信日本人不會放人!”
這次日本人抓了很多法政大學的畢業生,而且是學生眼中的榜樣和好人。
在肖海田的計劃里,只要錢雪娥成功將學生鼓動進來,進行游行示威和抗議。
對于學生群體的靜坐,日本人肯定會忌憚的!
忌憚之下,就會放了一批人。
只要能放一些人,HEB市委才不會損失慘重。
錢雪娥點點頭,隨后又問:
“《大北新報》記者中共黨員劉芳聲,他是我們的人嗎?”
肖海田沒有說話。
錢雪娥見狀,一臉著急地說:
“可是他認識關文明啊!”
關文明,是《哈爾濱公報》社主任兼孔氏醫院法律顧問。
他們都是法政大學畢業的,也都與法大黨支部關系密切。
如果讓劉芳聲供出關文明,很難保證關文明不會說出同學名錄底單的事情。
錢雪娥在從上級楊勇泰那里,了解到同學名錄底單的事情后,就已經認定了。
底單一定在關文明的手里!
而楊勇泰,聽見這句話,并沒有絲毫波動。
他決定親自處理掉叛徒劉芳聲。
之所以找來錢雪娥,就是為了名單的事。
至于名單在誰哪里,他偏向于張葦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