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崗警察署。
孫向暉將桌子上的所有文件全部推到地上,指著梁淵同的鼻子就罵:
“好你個王八犢子。
讓你監視春福餐館,人呢?
跑去倉庫管閑事?
娘的,老毛子都把狀告到了高官那里!”
梁淵同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他是真沒想到,昨天晚上春福餐館關上門后,一直到今早都沒有再開門。
將房東抓到大牢里拷打了一番,這才知道早就跑了。
這個房東也不是平凡人,竟然是哈爾濱蘇聯僑民會的會長。
哈爾濱蘇聯僑民會成立于1935年7月,與蘇聯的關系很是密切。
雖然日本人現在無時無刻不想跟老毛子決一死戰,但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在蘇聯外交部的施壓下,日本人只好責令偽滿洲國俄國僑民事務局,立即釋放房東,并賠償巨額精神損失費。
梁淵同也覺得很是委屈,明明自己和大直街派出所巡長蔣卓杰聽見槍聲,迅速趕到了廢棄倉庫。
但是,沒想到的是,一到那里,沖天的火光,徹底阻擋了二人進去搜查。
這個倉庫雖然是廢棄的。
但是,由于警察署抓捕春福餐館房東在先。
蘇聯就借著滿警焚燒蘇聯僑民商會倉庫的名義,對日本人威逼利誘,勒索了巨額賠償。
當然,所有賠償都要由梁淵同和蔣卓杰兩個人承擔。
誰讓他們二人是首先趕到火災現場的呢?
想到這里,梁淵同就一陣委屈。
老子啥也沒干,就被日本人當成了替罪羊?
看著梁淵同低頭不說話,孫向暉冷哼一聲:
“幸好這次有加藤圭一司令官和我保舉,才沒讓你去給老毛子送人頭。
不然,你真以為你這條小命還能保住?”
在日本憲兵隊加藤圭一的吩咐下,孫向暉對梁淵同輕拿輕放,并沒有過多追究。
在加藤看來,原本已經追查出春福餐館,就是蘇聯反帝情報組織的一個站點。
結果,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沈存真失蹤,廢棄倉庫突然起火,餐館關門。
加藤明白了,這一定是蘇聯人干的。
為的就是將沈存真滅口,以免讓中國支隊的信息暴露太多。
即使蘇聯人強烈要求賠償,加藤圭一也毫不在乎。
蘇聯人的反應,恰恰說明了,沈存真已經摸索清楚了中國支隊的情報線。
這么一想,加藤才沒有追究梁淵同和蔣卓杰二人的責任。
孫向暉也是借著加藤圭一的話,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對梁淵同說:
“如果不是老子替你說好話,你真以為這次能逃掉瓜落?”
梁淵同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給孫向暉磕了幾個頭:
“多謝主任出手相助,卑職萬死不辭!”
孫向暉冷哼一聲,繼續說:
“別急著謝我,你還有任務呢!”
梁淵同抬起頭,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孫向暉繼續說:
“加藤先生說了,你現在就去找回沈存真。
你和蔣卓杰兩個人去找,畢竟是你們兩個人惹的事。
找不回沈存真,你們兩個都不用回來了。
快滾吧!”
門外,大直街派出所巡長蔣卓杰,在原地來回走動,額頭上冷汗直冒。
這次攤上了事,他真怕特務系直接斃了自己。
看見梁淵同走出來,蔣卓杰趕緊迎上去。
梁淵同說了句:
“主任喊你進去。”
說完,也不搭理蔣卓杰,獨自離開了。
蔣卓杰只好硬著頭皮,進入辦公室,聆聽特務系主任孫向暉的訓話。
梁淵同突然有點擔心了,是不是自己提前暴露了?
前幾天,他還跟周本鴻、鄭路輝在春福餐館吃飯。
結果,今天春福餐館就關門了。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并沒有過多追究。
他現在自認為,是自己倒霉,碰上了老毛子廢棄倉庫被燒。
恰好沈存真叛徒的身份被識破,然后紅黨進行鋤奸。
“有這么多碰巧的事嗎?”
梁淵同不敢保證。
他現在只祈求,沈存真一定要活著,千萬不能死了。
等到蔣卓杰從辦公室出來后,整個后背全是汗,衣服也都被浸濕了。
被孫向暉臭罵一頓,然后攆出來。
孫向暉說了同樣的話:
“你去和梁淵同將沈存真找回來,
找不回來,你們兩個人也不用回來了!”
孫向暉對春福餐館和安全屋進行監視的時候,并沒有匯報給憲兵隊的加藤圭一。
現在紅黨全都消失了,不得不讓孫向暉后怕。
他認為,一定是自己胃口太大,這才給了紅黨喘息之機。
如果開始的時候,自己直接下令抓人,紅黨哪里還會跑掉這些?
當然,后悔也沒用了,現在人都跑了。
最重要的是,沈存真這個關鍵人物也失蹤了。
為了立功,孫向暉求了警察廳多少次,這才借著警察廳長的面子,從日本憲兵隊那里借來了沈存真。
當初,沈存真向埠頭區分遣隊投誠,埠頭區分遣隊立刻將沈存真轉移到日本憲兵隊本部。
得知了這條消息后,濱江省警務廳和HEB市警察廳兩個單位,進行了全面的競爭。
今天你審訊一次,明天我拷打一回。
折騰了幾天,不僅什么沒有問出來,沈存真這個叛徒也被搞得半死不活。
趁著這個空當,日本憲兵隊突擊,直接抓了許多紅黨的人。
從哈爾濱特委到HEB市委,從HEB市委到臨近地區的各個縣委,幾乎所有人都被抓完了。
日本憲兵隊的收獲,直接刺激到了HEB市警察廳。
接著,HEB市警察廳對哈爾濱特高官韓守奎進行審問,從中發現了可疑之處。
將韓守奎的鄰居抓到市警察廳后,直接搗回了口琴社,將口琴社中的紅黨及反滿抗日分子悉數抓捕。
在這場與濱江省警務廳的較量中,HEB市警察廳憑借著口琴社事件,這才扳回一局。
并且,市警察廳又在偽滿警察系統里,狠狠露了一手。
煞了濱江省警務廳的威風,好不高興!
趁著HEB市警察廳廳長高興,南崗警察署特務系主任孫向暉這才敢請求。
希望警察廳長出面,將沈存真從日本憲兵隊本部保出來,借給南崗警察署用幾天。
結果,現在紅黨沒抓住,沈存真這個重要人物也丟了。
孫向暉原本還想繼續隱瞞的。
但這么大事情,怎么可能隱瞞的住?
趁著日本憲兵隊的司令官加藤圭一還沒有追究,孫向暉必須做好一件事:
找回沈存真!
不然,他可兜不住加藤圭一的雷霆之怒。
保安系門口,周本鴻正在抽著煙。
他剛才去司法系找鄭路輝。
結果,大家都說鄭路輝出去有事了。
見鄭路輝不在,周本鴻只好回到保安系,繼續抽自己的煙。
他不知道的是,鄭路輝被緊急喊到親善照相館,進行一項極其重要的會議。
大老遠就看見蔣卓杰唉聲嘆息。
于是,他直接走過去,給蔣卓杰遞了根煙:
“老蔣,你這是咋滴了?”
蔣卓杰只好吐槽道:
“紅黨跑了,廢棄倉庫燒了,全都賴上老子了?
現在老毛子發火,日本人倒叫我賠償了!”
周本鴻安慰道:
“這已經很好了。
起碼保住一條小命不是?”
抽完了一根煙,蔣卓杰就踩滅了煙頭:
“老周,最近手頭緊不緊?”
一聽這話,周本鴻就知道,蔣卓杰要借錢了。
他趕緊后退一步,一臉警惕地說:
“你可別跟我借錢。
賠償老毛子的錢能是小數?”
見周本鴻防備的反應,蔣卓杰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了一聲:
“娘的,也是個摳門貨!”
不過,臉上還是笑嘻嘻地,小聲地說:
“晚上玩兩把?
正陽警察署模范監獄獄長老趙,他組局。
正好大家認識一下!”
周本鴻思索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下來了。
他在答應后,隨口說了句:
“最近大魚大肉的,血壓都高了。”
蔣卓杰一聽這話,立馬瞪大了眼睛:
“是春福餐館?”
周本鴻趕緊點點頭。
蔣卓杰四處張望,看著周圍沒有人偷聽,這才壓低了聲音提醒道:
“以后別提春福餐館,那是紅黨的老巢。
現在誰提就抓誰!”
周本鴻趕緊點頭,裝作驚訝的樣子。
等蔣卓杰走后,周本鴻就走出警察署,想要攔一輛黃包車。
正好碰見了謝大傻子。
周本鴻坐上車子,就說:
“去慈愛診所!”
謝大傻子一聽,隨后撓撓頭,直接拒絕道:
“去不了!”
周本鴻一愣,接著不解地說:
“咋就去不了了?
快拉,我又不是不給你錢!”
謝大傻子急忙解釋:
“周警官,你不知道慈愛診所已經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