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右側為紫宸殿,紫宸殿東北方向就是崇政殿,趙桓行至紫宸殿與崇政殿之間時,對梁師成說:“去把種師道與李綱喚來?!?
垂拱殿的南方有文德殿,文德殿再往南便是長慶門,長慶門外便是三省、樞密院等中央官府的治事之所。
由垂拱殿去往大慶門的路上,下了朝的大臣們有走的快的,已然過了長慶門,剩下的多是三五人結伴而行一起小聲討論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有的面帶笑容,有的面色凝重,其中有一人最是面沉似水,他就是門下侍郎趙野。
趙野身旁也有幾位門下省的官員,聽著他們的議論,他偶爾隨意敷衍幾句,瞧見前方不遠處的李邦彥,他加快腳步趕上,“李相,請留步?!?
李邦彥聞言先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扭頭對身旁幾人說道:“爾等先行。”接著看著趙野,“趙侍郎,叫住老夫所為何事?”
“李相,此前下官在官家面前提到皇城司,李相為何不幫下官分說幾句?”
聽到趙野略帶質問的語氣,李邦彥也絲毫不客氣的反問道:“皇城司本就直屬官家掌管,老夫以什么理由管,又為何要管?”
“這……,當然是為了維持平穩的局面,便于和議盡快完成?!?
“呵,趙侍郎,你拿老夫當傻子?”李邦彥譏笑一聲,接著厲色道:“休要拿和議當幌子,你打什么主意,老夫心知肚明,也奉勸你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朝堂上明眼人多著呢。”
見趙野還要說,他一甩袖袍,“哼,老夫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說完之后,不再理對方,兀自向著與大慶門相反的方向走去,原來是此前落后于眾人的吳敏趕了上來。行至吳敏面前,叫了聲“吳相”。
宋神宗元豐改制前,樞密院的最高長官為樞密使,也叫“使相”,改制后,以知樞密院事取代了樞密使,不過因為習慣,稱呼卻沒有變。
“李相有事?”吳敏臉色平靜的回應道。
“嗯”李邦彥點頭,“官家剛才說要建立新軍,吳相為何不阻攔?”
“若我此前所言不算阻攔,李相所為也算不得出力?!?
“如何能混為一談,吳相為樞密院長官,掌全國軍機要務,有關建軍之事本就屬你分內職責?!币驗樘炖涞木壒剩畎顝┮贿呎f一邊將手揣進袖子里。
“李相這是袖手旁觀的意思?”吳敏觀之,嘴上展現出一絲嘲笑之意。
“老夫絕無此意”說著又把手揣了出來,感慨道:“只是年紀大了,有些受不住這天寒?!?
“真要說職責,軍隊建制、駐地等等可都歸兵部管,如此看來,李相這個尚書左仆射要負的責相較于我恐怕要大得多?!?
吳敏一句話讓李邦彥啞口無言,不過他并沒有就此打住,繼續說道:“朝會上,李相不痛不癢的反對了幾句,被官家駁斥后就不再言說,未免有拿人手短之嫌?!?
“吳相是在怪老夫讓李綱罷了官?老夫知道李綱當初乃是你舉薦,可如今這形勢……,老夫一切都是為了和議啊?!?
“那李相可有想過,若是沒了李綱,彼時金軍當真攻打東京,我等奈之若何。”
“吳相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吧,眼下城外有二十萬勤王軍,金軍想要打進東京城,絕非易事,此事我等皆知,而選擇和議,無非是損失些錢財,且又非你我出,但卻能免于戰事求個安穩,何樂而不為?!?
李邦彥語焉輕松,臉上并無緊張之意,不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正色起來,“吳相,你說官家今日朝會上的所作所為,會不會是想要提一提武職的地位?!?
“怎么,李相現在才看出來,這不都是拜你所賜,若非你咄咄逼人,官家也不會如此順利的提出自己的想法,說不得此刻還在感謝你呢?!?
“誒,老夫跟你說正事,你倒是擠兌起老夫來了,不過今日確實上了官家的當,但好在李綱已經沒了官職,也不算吃虧。”
吳敏沒有理會李邦彥的埋怨,反而沒來由的說了句“不見得吧”,讓李邦彥頗為不解,但也沒仔細品味,反而說道:“無妨,老夫所求,不過是和議順利完成而已?!?
隨即面露一絲憂色,“若官家真把武職的地位提起來,是否會威脅到我等?”
“提便提吧?!?
“那不行,我朝歷來是以文治武,老夫是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那又如何,大宋終歸還是官家說了算?!眳敲糨p嘆一聲,雙手一攤,表示自己是無能為力去阻攔。
“老夫倒是忘了,你現在是知樞密院事,武官之首,莫非你以為當了一段時間的武官,就真是武官了?”李邦彥有些急了,指著吳敏警告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士大夫。”
“那也是大宋的士大夫?!眳敲粢彩欠趾敛蛔尦吨ぷ雍暗?。
“你……你真是氣煞老夫!”
看著負氣而走的李邦彥,吳敏搖了搖頭,他本想提醒一下,現在的官家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但見其已走遠,便原地調整了一下情緒,也跨步向前而去。
而此時在崇政殿的趙桓,沒有等到種師道和李綱,卻先等來了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雖不知其有何事,但趙桓還是先將人召進殿中。
“臣恭祝陛下圣躬萬福?!?
“免禮,卿家近些時日于城外四處奔波,倒是辛苦卿家了?!?
“勞陛下掛心,臣不辛苦?!?
“對了,不知卿家此來所為何事?”
“陛下?!币娳w桓問起正事,宇文虛中正色道:“臣聽說朝廷派了人去金營?”
“沒錯。”趙桓把昨日朝會上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所以,朕就讓秦檜去一趟,也不知他在金營的情況如何。卿家提起此事是……?”
“回陛下,臣想說,若是有需要,臣愿往金營和談。”宇文虛中言辭懇切的表達出自己的來意,隨后猶豫一陣,又說道:
“臣覺得此前談的和議條件太過苛刻,臣想去試試看能否爭回三鎮?!?
趙桓聞言,心中多少是有些欣慰的,這不比只知道和議的李邦彥之流要強得多,不過想到三鎮的交割命令怕是早就被李綱毀了,他笑著說道:
“卿家有這個心是好的,朕心甚慰,不過此事先不急,等秦檜回來再說,想必你現在是身心俱疲,若是無事,朕特許你回家休息。”
“可是三鎮……”
“卿家且放寬心,朕自有打算,若是有需要,朕會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