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戰爭陰云
- 中世紀成圣,從打造魔戒開始
- 鏨毫吏
- 4871字
- 2024-09-01 12:10:00
“去過你的果園了?”
獨眼的烏鴉落在木頭樁子上,向蘇帷發問道。
迷蒙的灰色霧氣在這里漫延繚繞,一個大帳篷飄著透明的絲綢,在夢境的邊界坐落。
“每次皆然。”蘇帷在木樁旁邊的天鵝絨坐墊上盤坐,手上拿著果子。
果子宛如夕陽一樣放光,在它還掛在果樹枝頭的時候,便在每一個來客眼中都是成熟的。
蘇帷三兩口就把果子吃進肚里,這是真實的,而非存于幻想,果子味道濃郁,濃烈甜蜜到像是一步從青澀的春天來到夏季。
指尖殘留著放光的果汁,他從自己的包裹中又拿出一顆,放在木頭樁子上,烏鴉很自然地開始啄食,輝光流了一地。
蘇帷看著那頂大帳篷,那是雜亂無章的邊境里面最貼近現實的地方,只有到了他和圣者這種位格層次的存在能夠造訪,可以說是避免一切麻煩的獨居之所。
“需要我為你做出預言嗎?”
圣者的化身很少主動向外人揭露未來的一角,因為預言的出現會擾動命運,讓可能性減少,也就會削弱他這位圣者的力量。
蘇帷默默地搖頭,他的目光沒有移開,始終落在那頂帳篷上,好像要讓目光穿越悠久時光,看見這里真正的主人。
“圣者冕下,赤金之路我已熟稔,毋須再撥擾命運的河水,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獨眼的烏鴉啄食完了放光的果子,改為梳理那一身璀璨如星河的羽毛,無聲的言語在帳篷外面回蕩:
“赤金者,最小的弧度也能實現最大的圓周,漫長的背離終將回到它忠實的原點,我們都清楚這一點。”
蘇帷點點頭,他默然起身,朝著帳篷外的寒冷霧氣走去,然后在明亮如新雪的邊界處停頓下來,他回身向木樁上的烏鴉請求道:
“圣者冕下,如果這里真正的主人歸來,還望告知一聲,我隨時等候您的召喚。”
烏鴉那一顆獨目里流淌著的虛幻圓環轉動得快了一分,像是命運的河水卷起了波濤,至于其中隱秘,只有窺見命運者可以知曉。
蘇帷走出了帳篷庇護的范圍,朝著學徒之門漫步,其他身影開始出現,那些是無聲的亡者,緘默而熱切。
許多亡者可以通過學徒之門,他們的聲音會被永遠地留在門外,這是死亡的道路,有別于生者穿過學徒之門的過程,他們的凡性和靈性都被剝奪至盡,隨時可以變成一把微涼的碎骨。
在學徒之門里面,有些亡者在門廊間漫無目的地徘徊,時間在無聲中默默流逝,他們就會徹底迷失,連召喚都不能為他們尋回方向。
有些亡者在相互擁抱,有可能他們曾經是戀人、親人或是摯友,但是更有可能是無意識地尋找溫度,卻只能在相互擁抱之間感到更深的寒冷。
這些亡者不全是善意的,也不全是無意識的,他們有的在相互吞噬,可能借此把自己拔擢得更高,讓他們能夠前往別的地方。
有的強行進入生者的夢境,這不能使其回返現世,只能給艱難生活在世間的人一場久違的噩夢,沒有意義,但是能夠讓他們再次感受到現世的氣息,帶來一瞬追憶。
夢境是奢侈的,對于無心思考旁騖的平民,每天一睜眼就要為生存而拼搏,而入夢的亡者會成為活人的談資,聊以慰藉枯燥的生活。
蘇帷逆行在亡者的隊伍里,看著他們的嘴巴像是愈合的傷口,扭曲而畸形,永遠闔緊,表面鍍上了寒霜的白,而對于亡者而言,這種寒冷也是一種痛苦。
亡者的目光在蘇帷鮮活的肌膚上掃過,像是嗅到了玫瑰花香的群蜂,他們的手熱切地向蘇帷抓來,但是一碰到他的周圍就燙得縮了回去。
這些亡者目見不到赤金之光,同樣他們找不到黑暗中的道路,蘇帷的溫度對于他們而言實在太高,好似凍僵的身軀被投入了鍛鐵的熔爐,化為了一地焦黑。
在學徒之門附近,蘇帷不出所料地看見了兩個特別的亡者在用閃閃發光的刀劍格斗,那刀劍的閃光宛如瀑布,那亡者的步伐宛如永不止歇的舞蹈——對于每一個踏足純白門扉后面的人,他們總能看見這樣一幕
蘇帷觀看了一會兒他們的決斗,然后再次穿過眼前的大門,象牙一樣的色彩開啟又閉合,門廊內的光芒涌出剎那,在騎士莊園的木屋里面造出來一場短暫的黃昏,濃郁如沙中淘出來的黃金。
阿曼達和貝拉被這陣冷冽的光輝驚動,她們來到蘇帷房間的門外,向自己的主人請求進入屋內,然后驚訝地發現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包括小心翼翼敲門的聲響,好像在那股光芒之下,世界都為之靜謐片刻。
“進來吧,我的好女孩們。”蘇帷在門后發聲,這是此時唯一的聲音,仿佛夜晚傳來的鐘磬之聲一樣清脆,使人頭腦清明。
于是貼身侍女們露出驚訝的表情,她們看到從小朝夕相處的少爺變得更加白皙,宛如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白水晶或是剛剛離開羊水的嬰兒,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見。
飽滿健碩的肌肉傳達出健康的象征,這種勃發的生機感染了她們,好像一瞬間就把生活的疲累一掃而空,連習慣了彎腰伺候主人和打掃庭院的身體都變得脊背挺拔,前所未有的輕松占據了她們的身體。
兩個女仆都在蘇帷面前誠心跪倒下來,讓他感到有些無奈,只好自己親自屈尊降貴走到門邊去把她們倆扶起來,而阿曼達和貝拉自然是誠惶誠恐,本來她們就覺得自己的貿然敲門打攪了高貴的少爺。
因為跨越學徒之門褪去了凡性,現在蘇帷在普通人眼里都帶有一種莫名的威嚴,顯得格格不入,不像是同一種生物,而像是應該被供奉在高堂之上的雕像,他們只知道對其跪拜。
阿曼達和貝拉是跟著蘇帷·諾曼一起長大的,其他臣民把自己當成貴族這個標簽看待,但是她們從小就意識到身份地位的差距,知曉需要一生去侍奉這位主人。
這種崇敬本身就刻寫在她們骨子里,于是更容易被蘇帷那種非凡的氣質所征服,蘇帷對自己的女仆好一陣安撫,才讓她們從那股發自內心涌出來的崇敬中掙脫出來。
“好了,沒事的,我不會怪罪你們,去為我準備早餐吧,你們的少爺餓了。”
女仆們離開了房間,蘇帷活動著新生的身體,感受力量在緩慢地流淌和增長,就像夜里漲潮的大海,在一輪輪拍打岸邊的過程中默默地沒過了海灘。
溶解儀式的重點從來不在于強化一副肉體,而是將一副凡塵劣性的肉體洗去鉛塵,鍛為琉璃,把這個容器塑造得更大,并且承載神秘力量的效果更好,就像從一個瓦罐子煉化成了一個大琉璃瓶,陽光可以自由透過。
脈動的氣息殘余在肉體里面,抵消了【豐壤·靈魂】的效果,力量上涌,精神鼓舞,輕快又舒適,如同拋棄了一身鐵衣和枷鎖,終于可以肆意地跳躍,甚至會讓人忍不住舞蹈。
在未來一段時間,由于溶解儀式的輝光依然片刻停留在蘇帷的瞳孔里,他的全部屬性都會慢慢增長,這是肉體熔鑄的附帶作用,還有光之果園那顆夕陽一樣放光的果實的作用。
光芒孕育的果實是知識的載體,里面流露著理性的靈液,常人若是可以在夢中造訪光之果園,或許就能捕捉到被遺忘的知識,并且帶來靈感的噴涌。
靈感對于任何人都是寶貴的,也是轉瞬即逝的,因為總有些事物是永遠也難以理解的,在短暫捕捉的那一瞬間就顯得那么珍貴,讓人離它們更近了一點。
這一夜在寧靜平和中度過,光之果園里面每一棵樹都是蘇帷·赫爾墨斯親手栽種的,根莖都是安詳休息的模樣,那里的霧氣可以撫慰人心,果實也是唇齒留香。
于是蘇帷曾經經常在那里漫步,誤入果園的沉睡者偶爾會看見他的身影,那會是強烈的震顫的光芒透過樹木,若是闖入者不主動避讓,那些凡人就會失去性命,這是不可避免的。
清晨時分,秋風愈發微涼,甚至帶上了一絲寒意,鳥鳴聲在濃密的樹葉之間回響,是即將步入冬季之前最后的生命氣息。
諾倫城附近的冬天沒有那么冷,至少不會一直覆蓋大雪,一年里面見到冰雪的時間很短,甚至有可能不會下雪,以至于這里的孩童總是會爭相猜測今年會不會有雪花降臨,哪怕只是雨夾雪。
這里的暖陽很適合老人休憩,而冬季總是多雨,大風不歇,于是每年冬天都有耐不住城堡里面寒冷的老貴族遠涉外地,帶著一家老小來到諾倫城過冬,那時候就是一年里最熱鬧的時候,比武大會也被安排在冬季舉行。
蘇帷今天的早餐是一條小烤魚、黃油面包和一小碗洋蔥湯,他在莊園木屋里面用餐,而外面還能傳來自己那些奴隸在村長布蘭登的指揮下努力工作的聲音。
至少要在正式入冬之前,蘇帷的騎士莊園要完全落成,雖然他很有可能去男爵領或者諾倫城過冬,不會在這個沒有城堡墻壁的地方挨冬季的大風吹臉,但工程不能停下,這是貴族的體面問題。
不管騎士老爺在不在領地,莊園都要以最好的狀態隨時準備迎接高貴的主人,壁爐也會每天燒得火旺,馬廄里面要填滿干草,還會加入一些雞蛋補充營養——然而這是領民們在值得慶祝的日子才有的享受。
阿曼達和貝拉一如既往伺候著蘇帷用餐,她們已經初步適應自家少爺的變化,不會動不動就想下跪,這是蘇帷跟她們故意嬉笑玩鬧的成果,他可不想自己兩個女仆天天見到他都是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
至于邁薩村那些領民就沒有什么關系了,反正他們一直都是見面就下跪,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
這時候老管家進門為蘇帷遞過來一封信,打斷了他和女仆們的調笑,而且看著約翰那副嚴肅的表情,蘇帷就知道這不是一封什么好消息。
蘇帷草草地瀏覽了一遍,是母親寄來的信件,直接略過開頭長篇大論的問候和關心,他看到了這封信的重點——這是一封提前通知征召的信件。
諾曼家族在整個王國都有親戚,雖然大部分層次都停留在男爵這個檔次,但是這個血脈同盟里面貴族之間消息互通,加上服務于實封貴族的魔法師,讓他們絕對是這個中世紀時代里消息最不閉塞的那一堆人。
克里佛伯爵、艾德文伯爵和瓦爾特伯爵之間發生了一點“小”摩擦,他們為了爭奪伊恩-莫頓那片富饒領土而準備大打出手,這或許是蓄謀已久的,在今年普遍豐收以后才把矛盾放在了明面。
在名義上這不是直接搶奪宣稱,那片地方屬于一個小男爵,但是最近發現了金礦脈,并且初步勘探的結果是儲量比較可觀,然后消息自然是紙包不住火,引起了周圍兩個實權伯爵的覬覦。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都不會發展到戰爭這一步,那可是直接撕破臉皮了,一點都不符合貴族的優雅體面,傳到王國其他貴族那里也不好聽。
一般都是貴族們私底下開幾場宴會,哪個大貴族實力更強,或者跟那片領土的領主有什么近的血緣關系,然后獲得優先權,大家一起分蛋糕,那個當地的小領主也能撈到一口肉吃。
奈何這次情況有點極端,那個男爵分到這里算是他們大家族里的一塊飛地,當年逐岸戰爭打下來很多家族都是這樣,讓家里一個晚輩到這里接受分封,于是河谷地里面的貴族魚龍混雜,血脈關系沒有河原地那邊那么緊密。
那個男爵把這件事情捅到了自己家族那邊,想要家族給自己撐腰,但是地理距離離得太遠,翻過族譜以后他家族那邊的人找到了在河谷地的瓦爾特伯爵,請求他下場介入,為家族保住這個金礦,到時候就他們兩家分賬。
于是,地理上沒有直接接壤的瓦爾特伯爵參合了進來,而那個男爵領地的直屬封主是克里佛伯爵,但是那個男爵領在地理距離上離諾倫城的艾德文伯爵更近。
本來土地接壤的兩家伯爵已經打算和和氣氣地分一下礦產收益,他們兩個加起來吃大頭,一部分作為稅收繳納給王室,最后一小部分分給那個當地的男爵。
結果那個男爵把事情鬧到了瓦爾特伯爵那里,這么下來三家想要吃大頭可就不夠分了,最后一來二去沒有談攏,戰爭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解決問題的最終答案。
諾曼男爵是艾德文伯爵的封臣,蘇帷騎士是自己父親諾曼男爵的封臣,這件事情已經在諾倫城鬧得沸沸揚揚,艾德文伯爵下面的男爵們都意識到了戰爭不可避免,所以都開始冬季備戰。
母親薇妮絲特意寫信給自己兒子就是為了提醒他做好準備,到時候征召令層層下發不久就會落到蘇帷頭上,他這個武裝騎士要帶著邁薩村的軍事力量加入父親諾曼男爵的隊伍,然后一起前往諾倫城。
這次倒不是純義務性征召,因為金礦的收益明擺著放在那里,哪家伯爵打贏了就能全盤吃下,到時候擠掉其他伯爵的份額自然會有一部分落到下面人手里,哪怕是讓大家自籌物資參戰也有一大把愿意的。
“命令蓋里把那批弓箭手新兵加速訓練出來,到時候就在戰場上見真章。”
蘇帷把拆封了火漆的信還給管家,然后繼續下令道:“準備好足量的糧草,邁薩村自己是產糧大戶,征召令里面肯定會要求我們額外供給。”
“秋收已經結束,所有在役士兵集中起來接受訓練,把征召令發到山里和海邊,獵戶和漁民都得給我出人出力,這次征召力度不會小,現在這些士兵數目不夠。”
“需要征召農民嗎?”老管家在旁邊謹慎地詢問道。
蘇帷搖搖頭,他對戰爭征召的不同級別爛熟于心,“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他看著自己眼前還沒吃完的面包,雖然對于冬季會發生戰爭是早有預料,但是沒想到風風雨雨來得這么快,而他早就已經厭倦了戰爭,沒有那股年輕人積極地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情,只覺得一切都只是平常的按部就班,他嘆息著說道:
“戰爭要來了。”
烏鴉從樹梢上驚起,刺耳的鴉鳴聲在天上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