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看見水卻看不見空氣
－那魚看不見水是不是能看得見空氣
＂從今天開始，就由陸津由老師代替我成為了高年一級B2班的班主任，我不再擔任這個學校的任何職務，同學們不用多問，接下來就由陸老師來說幾句好吧。＂
少年的腦袋本來是半埋在桌子上，但是迷糊里他認真解讀完這句話之后，還是緩緩的抬起了頭，他懶懶散散的掀起眼皮往講臺上看了一眼，沒有特別驚詫的表情，而底下的學生早已議論紛紛，畢竟才開學幾天就突然換了班主任，的確是少見。
陳立看向前面空蕩蕩的座位，轉過頭望向窗外。
隱隱約約地，他看到校門口有閃爍著紅藍燈的警車。
視線停留在外邊兩秒，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我和你們曲老師一樣，都是數學老師。＂陸津由在說這話時，姓曲的早就退下出去了，是一點沒再打算管。
＂我還不知道各位的底細呢，那正好，我出幾個題點幾個人上板上來做。＂
底下立馬哀嚎聲一片，隨即議論聲更大了，陸津現場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三遍高一剛學的集合題，陸津不知道他們具體學到哪，所以題出的有點超前，底下的人看到題就知道自己還沒學，紛紛開始把書往后翻找答案，不過第三題都到集合的最后一章去了，誰抽到誰倒霉。
出完陸津也不看花名冊，就看眼緣，眼珠子轉了一圈，他發現一個時不時看向窗外出神的男生，坐在倒二排，大高個還這么明顯的分心，他手一指＂就你了，上來。＂
第一題是最靠近前面學的內容，能考上縣一中的人大部分都有預習的習慣，所以其實很多人都已經會的七七八八了，大家扭頭一看，看到陳立在盯著桌上課本分神，哎聲嘆氣后趕緊又把書往后翻，在他們眼中，陳立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上臺了，但最巧是最簡單的一題。
陸津看見人還在發呆，＂嗨＂了一聲，同桌李舒論用胳膊肘推了陳立一把，陳立這才反應過來看向黑板上陸津和那三道題。
他沒什么表情就上臺了，讓陸津不經有點好奇，眼神跟著他上了講臺，想看看他能寫出什么所以然來，但是陳立愣是站那半分鐘了都沒在黑板寫出一個字來。
哦，原來是一題也不會才這么淡定，陸津扭過頭又看了一圈班上的人，開口道＂那個胖胖的戴眼鏡的那個，來，你做第二題。＂
他開口時，那個男生回望了一眼講臺，又看向了他＂老師，沒必要了吧。＂
陸津疑惑地轉過頭，詫異地發現黑板上竟然三道題的答案都出來了。
＂我讓你做…＂那句一道愣是沒說出口，他剛好像確實沒說做幾道，但是一看就知道陳立剛才完全沒聽他在講臺上說了些什么。
仔細一看，答案還都是對的，他瞬間被氣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陳立很謹慎地在心里驗算了一遍后，把粉筆放下＂陳立。＂說完頭也不回地下講臺了。
回道上的一半，他還沒坐回自己的座位，一道＂報告＂聲插了進來。
陸津扭頭，看到一個女生站在教室門口，按理來說，現在其實是上課時間，但是他沒有多為難，照例問了一句＂剛去干什么了。＂
付早清吱唔半天＂…警察找我錄筆錄。＂
陸津還沒從剛陳立那反應過來，聽到這話一時間有點恍惚，轉頭看了門口的女生一眼，確認她不像撒謊的樣子，他倒是沒再去問錄筆錄的事。
＂來，你來改改這三道題。＂
他是不管了，但講臺下的學生都懵圈了。
＂等會？她剛剛說了什么？錄筆錄？＂
＂好小眾的文字。我怎么有點聽不懂。＂
＂學校出什么事了我靠？＂
＂……＂
付早清這下倒是沒含糊，站上講臺，認真地看完了三道題，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在第一題那打了勾后很誠實地把筆放下說＂老師，其他的我還沒學到，所以我不知道對不對。＂
她倒是很坦誠，陸津手一揮讓她回去坐著，隨即打了個大勾在黑板上。
付早清坐回座位上后，她好像一下子沒了脾氣一樣，整理好桌上的前幾節課發的卷子后，戴上眼鏡聽起課來，好像之前很惹她腦的季歲也是空氣一樣。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都沒有一點反應。
付早清不是沒有反應了，是她有點麻木了。
－從早上開始，她踏入食堂的大門時，她只是去上了個廁所，那個畫面沖擊力讓她沒有半點理智。
當她顫著手去打電話時，她的眼睛根本不知道望向哪里，她好不容易早起那么一次從家里去到學校食堂吃早飯，食堂阿姨只有零星幾個，她吃完早餐憨去上個廁所，她在門口就聞到了腥臭味，但還是進去了，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面上毫無生機的人跪倒在地板上，血淌了一地。
后來警察來了，她的記憶開始變得很凌亂，只記得最后看到季歲，他和警察說昨天看到了，看到了三個男的拽著一個男的耳朵走進了巷子里。
她生氣了，看起來有點像是被今早畫面沖擊到瘋女人，她回到教室時腦子里就只剩下了季歲那句＂他本來想報警，但是覺得有點小題大做，所以決定明天早上再告訴一次老師，讓學校解決。＂所以她不理智地砸了季歲的書。
從警局回來，車子上旁邊的女警員一直在給她做心理輔導工作，但是她卻突然想到。
如果那天見到這個畫面的人是她，她會現場出手嗎？
明顯不會，因為那三個男的是高三的，動起手來，她沒有一點勝算，她會和季歲做出一樣的選擇嗎。
小題大做，校園霸凌的致死率并不是百分之百。
季歲看到的時候是在晚上十點的校外，此時的他又該上哪去找老師，找了老師，老師就能立即回復嗎，會在業余時間立刻到達現場嗎，就算到達了現場，那已經多晚了。
而且季歲是拍了照的，他加的老師只有那位明天就跳槽的曲老師，他發過去，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一點回應。
在這個程度上，季歲其實已經做得超過那些怕惹禍上身的人很多了，她又是站在什么角度上去生他的氣。
付早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頭腦也沒有這么混頓了，但是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條無意擱淺在海攤上呼吸不了的魚，而這條魚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
＂她還補不補呢…
迷糊間，她好像聽見有人站在她身邊說話。
＂你說要不要把她叫醒。＂
＂再等等吧。＂
付早清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地是坐在季歲位置上拿著書的陳立，光映了一半在他的臉頰上，陳立的臉上還有她影子的輪廓，他歪著腦袋看她，而她正好對上他的視線，陳立看見她醒了也沒出聲，就靜靜的和她對視著。
她剛在夢里穩住的心律瞬間紊亂了幾拍，這雙眼睛每次不清不楚的看著她時，她總是會忍不住多想，想抬起暈沉的頭，但是估計是因為趴太久了所以酸得她一時動彈不得。
＂還是把她叫醒吧，你看太陽都快下山了。＂吳士有點等不及了，陳立靜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她醒了。＂
付早清伸出壓麻了的手去按了按脖子，終于抬起了腦袋。
＂現在幾點了。＂
陳立轉頭看了一眼表＂七點半。＂
＂重生女，你總算醒了，我們都吃完飯了你還在這睡，你是有多困啊。＂吳士站在她前面的桌子打了哈欠，重生女是吳士新給付早清取的外號，他自己覺得付早清的名字不好記。
＂不過你們聽說了嗎，我們學校的今天早上食堂好像有人出事了，我說呢，怪不得食堂今天被封了呢。＂
＂嘖嘖，估計是高三壓力太大了吧，重生女，你早上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會知道什么內幕信息吧。＂
付早清這些話一大半都沒聽進去，她現在腦子還不清醒，只丟下一句＂今天你們先補吧，我餓了，我要回家吃飯。＂就走了。
＂不懂她，她到底是不是重生的啊？＂
＂不是。＂陳立難得的回答了他的話。
至少他現在確定付早清并沒有刻意掩飾過自己重生的謊言，她之所以會和他們說這么扯的理由，每次都是建立她想達到目的，而正好她又提前知道些什么或者她直接賭明天會發生些什么，事實上她并未掩飾過自己大部分時候對未來都未知的。
就像黑板上的數學題，她沒學過她就不會為了圓重生這個謊而說只是自己不會，而是大方承認了自己并未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