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堪來到自家窗明幾凈的廚房。
熟練地洗切食材，開灶熱油。
之前沒有電，他也懶得用燃氣灶，全是靠炭火來烤炸煎煮燜。
但實際上，炒才是現代中餐的靈魂。
他的廚藝承襲于那對忘崽夫婦，很小時候的就開始炒菜給爸爸媽媽吃，以此賺取零花錢。
鐵鍋里滋滋作響的聲音，如同奏樂般行云流水。
飄蕩的香氣帶來人間煙火味道。
“辣椒炒肉，紅燒茄子，油燜大蝦，番茄爆蛋，再來一個玉米排骨湯，完美。”
顧堪新洗了雙公筷，淺嘗一下。
滾油浸潤過的茄子透亮軟糯；小炒肉椒香肉彈又格外入味。
大蝦混著蔥姜和蒜苗葉，殼酥肉嫩的細膩鮮味滿溢口腔；番茄爆蛋清香而甘甜，色澤靚麗。
最后的湯品更是味蕾爆炸。
排骨吸滿汁水軟爛濃郁，完美混入著玉米明黃的清甜，解膩又好喝。
不知不覺，就喝了小半鍋。
“嘖，我都快愛上我自己了。”
顧堪陶醉一番，回身揭開提前煮好的米飯，將菜都擺到客廳的餐桌上，再添上兩碗飯。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坐姿端正。
黃昏如詩，殘陽似血。
斜陽悠悠從窗照臨，滿臉好奇的軍大衣女孩湊了過來。
沈清潯早就被廚房飄來的異香勾得蠢蠢欲動。
她真沒想到，這個悶悶的男孩居然不僅很會做人，還做得一手好菜。
“別愣著了，吃吧。”
顧堪先夾了一只油酥彎曲的大蝦，風卷殘云地送著米飯。
“！！！”
沈清潯吃了一筷子小炒肉，眼睛一亮。
緊接著下箸如飛不停，如同餓了三天一樣。
在美味面前，良好的家教可以先放一放。
況且在他面前，自己也沒有淑女形象可言了……
“怎么樣？還可以吧。”
“嗯呢！完全超出想象！”
“沒……沒那么夸張吧？”
“不夸張！”
三天，你知道我這三天是怎么過來的嗎？
那可是飲風餐露，野果蕨根，一點兒葷腥都沒有啊。
更何況，顧堪的手藝確實香糊了，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好吃……”
沈清潯每道菜都不放過，像是一只十足的小饞貓，猛猛大快朵頤。
香香辣辣的，嗚嗚嗚好感動……
這口感，這滋味，每一口都是享受。
論廚藝，老哥被他爆出十條街都不止吔！
久然，沈清潯用紙巾擦拭油乎乎的嘴唇，有一種想哭的幸福感。
“很特別的湘味，”她很好奇，“你家是開餐館的嗎？”
“不是。”顧堪掃蕩著剩下的余味，“熟能生巧罷了。”
他余光一直在觀察沈清潯。
這姑娘是真能吃啊……
不過想到她之前的遭遇也就釋然了。
小肚子被塞得飽飽后，沈清潯舉止優雅地喝下一滿碗清淡的骨湯，愜意地瞇起了眼。
身處空城的孤寂氛圍，被這溫馨又暖和的晚餐驅散無遺。
比之原始森林的狼狽更是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
兩人相視一眼，于同學關系上更添一層共患難的友誼。
改用張愛玲的話說，「胃通往男人的心靈，食道通往女人的心靈」，卻也所言非虛。
兩個人，一個小時不到，把這一桌干得干干凈凈。
滿足了……沈清潯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自告奮勇：“我來洗碗吧，吶？”
她要住在顧堪家，寄人籬下的處境自然不可能像之前大小姐那般養尊處優，光吃不干活。
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就好了吧？
女孩殷勤著將一個個碟子端去廚房洗手池，擼起衣袖，露出一截纖細如修竹的手臂。
落魄千金在我家洗碗？
顧堪心頭升起一絲微妙，莫名在她的軍大衣里的玲瓏軀殼上，腦補出一身蕾絲過膝白襪的女仆裝，嗯……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大小姐×
一只笨拙又可愛的女仆貓耳娘√
……
夜涼如水。
今天，是在夢境中的第四天。
顧堪完成了游戲任務，找到隊友，并順理成章地將她帶回了家。
和白月光同居，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本來就是夢啊？那沒事了。
正所謂距離產生美，白月光其實就是腦中不斷美化的產物。
今天實際接觸下來。
顧堪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
沈清潯身上有種恃寵而驕的清傲，那是從小被人體貼關心照顧所自生的矜貴氣質。
但她又很聰明，懂得審時度勢。
在這個滄桑巨變的世界，她家世背景的優勢蕩然無存，引以為傲的顏值更是成為了累贅。
……倒也不完全是累贅。
面對顧堪這種底線尚存的男生，光是養眼這一點就足夠收留她。
況且她比“金絲雀”還要能干得多。
其次，一個人宅在家又沒有網絡，就算有漫畫和游戲打發時間。
可那種孤寂感一直盤桓在他心頭。
有一個人陪著就不一樣了，感覺都不一樣。
但真正打動顧堪的，其實是她在森林的遭遇，那吃了能包治發燒，甚至增強體質的靈芝。
說不定，對自己的絕癥也有療愈效果。
畢竟世界變成這樣，冒出惡魔果實都不足為奇。
明天出發去森林里找靈芝，回來的路上找藏寶圖……顧堪定下明日的計劃。
嗯，日子開始變得好起來了。
他正坐在沙發上捏著手柄，玩著游戲。
不一會。
沈清潯從廚房走出來，雙手縮在寬松的袖子里。
冷硬肅殺的軍大衣將她那高挑身段和少女曲線悉數遮掩。
但潑墨般的長發和那張美絕人寰的臉龐，分明像是璞藏于玉，木秀于林。
她輕輕柔柔地開口：“顧堪，我把碗洗完了，灶臺和抽油煙機也刷了。”
“嗯，辛苦你了。”
“那……”她表情平靜，語調平穩，“我今晚睡哪里？”
“嗯，睡我房間吧。”
“你！”沈清潯眼睛通紅起來，很快凝滿霧珠，嘴唇止不住輕顫，“顧堪，你無恥！”
“嗯，嗯？你別誤會。”
顧堪操控的角色陣亡，汗顏地放下手柄。
“我的意思是你睡我房間，我睡客廳的沙發……”
剛剛他在刷BOSS，不是故意要逗她的，也沒想到她反應會這么激烈。
他剛剛這隨口一句。
肯定要被女孩子打上孟浪、輕浮的標簽。
“你也看到了，我家被攀附在樓房的藤蔓穿過，主臥沒法睡人，也就我房間還剩張床和書桌。”
顧堪解釋完，嘆了口氣，“要是你接受不了，外邊房間多得很。”
滾滾淚珠從沈清潯眼角劃破臉頰，整個人都冰了不止一個度，如同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冰雕美人。
如果這是戀愛游戲的話，好感度大概都掉光了吧？
什么“趁虛而入”“趁火打劫”“好色之徒”幾頂帽子已經扣上了……
眼神也漸漸變得淡漠，她的聲音無悲無喜：
“我睡沙發。”
……誰要睡你的臭床啊。
“好。”顧堪從長沙發跳到單人沙發上，回頭認真澄清，“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沈清潯沒有搭腔，整個身子蜷縮在沙發一角。
見狀，顧堪有些無奈。
晚飯時候的氛圍不還挺好的嗎，有說有笑。
一句話說翻臉就翻臉，直接不理他了。
這也太敏感了叭。
不過他可以理解。
穿越到空無一人的世界，在外面風吹雨打三天三夜，要不是吃了靈芝菇直接就尸曝荒野了。
在這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期，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幸存的空城，
她不敢去賭顧堪的人性。
萬一顧堪半夜獸性大發，她又能怎么樣呢？
仔細想想，好像還真的是我的問題，不是她亂發大小姐脾氣……顧堪心里有點亂，游戲也不想玩了，起身關掉屏幕。
“晚安。”
沒有回應，顧堪熄掉燈，回自己房間把房門反鎖掉。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看了會漫畫，又對著墻壁破洞外的夜空發了會呆。
旋即意識過來。
我去，最喜歡的炎拳都看不進去了？
糟了糟了……我是真的心動了……顧堪苦惱地撓撓頭，可是女生到底該怎么追？
特別是沈大小姐這種敏感易躁的體質，更是地獄難度吧？
就好像穿行于一片雷區，稍有不慎“嘣”地一下，就炸了。
好在這里是夢里，他有著足夠多的試錯空間。
……
零點。
顧堪躺在床上繼續看著漫畫，忽然感覺臉上有些潤。
他抬頭看去，飛蕩的雨絲從破洞飄入。
夜幕不知不覺又被濃密烏云覆蓋，黑壓壓的云層中藍紫色的電漿沉積。
嘩啦啦的大雨被閃電映得白亮，令人心悸的冗長沉寂后，響起仿佛要震裂蒼穹的雷鳴。
暴風雨……又來了。
他沉吟片刻，拿起一床被褥走出房間。
漆黑的客廳。
沙發上的女孩顯然睡得不習慣，東扭西扭。
當聽到門鎖響動后，迅速靜謐下來，如同在狗熊面前倒頭就睡的小獸。
“沈清潯，你還真是自戀，以為誰都喜歡你啊？”顧堪自言自語，將被子蓋在女孩的身上，旋即回了房間。
……誰要你給我蓋被子啊。
當客廳再度恢復黑暗，沈清潯的腦袋從被子里鉆了出來，眼中水色盈盈，噘起嫣紅的唇。
“流氓，你偷看我的腳以為人家不知道嗎？”
一線閃光照徹諸天，也照亮了少女煙視媚行的臉頰。
霎時，鳴雷炸響。
“轟！！！”
“轟！！！”
“轟！！！”
沈清潯飛快縮回被子里，聞著一股皂角的香味，卻不再那么害怕打雷了。
想象著一墻之隔的男孩，她靜靜閉上眼。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