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單人房,謝謝。”
顧堪禮貌地重復了一遍。
“可是,”前臺小姐姐眼神曖昧,“你們不是夫妻嗎?我們酒店最新推出的qq房只要七折哦。”
“就沒別的房間了嗎?”顧堪回頭看了眼溫幼云。
俏媳婦抱著手臂,小臉兒冰冷著,酒紅的如云盤發垂下幾縷,愈顯肌膚如凝脂般白皙嫩滑。
“先生,如果你們的婚姻出現問題,應及時向聯邦婚戀局申請調解。”前臺小姐姐看他的眼神變得同情。
另一個前臺小妹則眼含警惕,手已經放在座機上了。
氣氛驟然凝重,一觸即發。
有病吧……
顧堪被這她倆的眼神搞得心頭火起。
“我們感情很好。”溫幼云向前踏出一步,輕輕拉住顧堪的衣袖,秀目朝他微不可查地瞇了瞇。
顧堪讀懂了她的意思:
對丈夫冷暴力的妻子,這在將愛情視作神圣的信仰的國度而言,是不可饒恕的罪責……
忠貞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貞。
在這里跟她們起沖突,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顧堪挑眉,忽然一手攬住溫幼云圓柔的肩頭,直視著那兩個小女生,語氣很不客氣。
“怎么?我們恩不恩愛關你們屁事!你這是在勸分,還是勸和吶?”
這就是他的策略,只要夫妻一心,外人的插足便是一種冒犯。
愛情法第一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被顧堪這樣突然一摟,溫幼云一愣,旋即眼神中的冰冷驟然加劇。
面對夫妻倆的盛怒,兩個前臺妹子嚇得臉色煞白,連忙惶恐地道歉。
“抱歉先生,最近聯邦調查局對酒店場所查的很嚴,嚴打假婚假戀婚外情……
“看這位女士對您不假辭色,才使我們誤會了。
“為表歉意,同樣的價位我們這就為您升房到最頂格的主題房,還望多多諒解!”
聞言,顧堪心頭一跳。
愛情法他中間沒有細看,沒想到當局對無愛婚姻抓得這么狠?
仔細一想也是,除非自然死亡才能斷絕的戀愛關系,出現了冷戰,多半是婚姻出了大問題。
他看向溫幼云,“老婆,主題房可以嗎?”
溫幼云冷若寒霜地點點頭,挽上高大男人的手臂,優雅而端莊地并行而去。
背后的兩個妹子虛驚一場,小聲慶幸著。
“呼……差點就誤會了,可是那個女士真的很冷漠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前高冷人后反差,聽說有錢人就愛玩這套。”
“噢?原來我們也是他們paly的一環嗎!”
……
“唰。”
房卡一刷,粉色曖昧燈光自動亮起。
顧堪作為一個準大學生,開房的手法很是熟練。
畢竟玫瑰色夢境里,他和小沈在云端酒店總統套間住了兩個月,當家一樣了。
不過情趣房,還真是頭回見:
鋪陳著蝴蝶團的地毯、垂著簾的紅色圓型水床、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和八爪椅,透明玻璃門里就是雙人電動按摩浴缸,水池里撒著玫瑰花瓣……
甚至衣柜里還有西裝高跟蟒紋黑絲套裝、鏤空蕾絲內衣和金絲邊眼鏡。
呵,還是職場OL主題的?
顧堪擋在過道,被禁錮了好幾秒。
“這怎么是辦公室啊……”
溫幼云的疑惑話語戛然而止,如霜雪般的白皙雙頰騰然一燙,在粉色吊燈下添了一抹冷艷。
這哪里是辦公室,分明是把辦公室改成了qq酒店啊……
前臺說主題房,她還以為會是正經房間。
哪想得到會是這樣子,否則拼著翻臉都不可能來這種地方。
她只看了一眼就雙眼發黑,側過身,揉著太陽穴,輕咬舌尖,恨不得挖個地縫鉆下去。
顧堪斜眼看去,溫姐姐臉紅的樣子也好似一幅畫,賞心悅目至極。
那朦朧的淡淡胭脂色,如輕煙。
一股難言的感覺攀上心頭,人妻冷艷的俏容與t恤牛仔褲緊裹的惹火嬌軀之下,是如小女孩般的羞澀赧然,愛死了愛死了……
“這……”顧堪輕咳一聲,“確實不雅,我去叫前臺給我們換個正常雙床房。”
溫幼云深吸一口氣,胸前“我愛”兩個字也立體鼓囊了幾分。
“不用了,”她掃視了一圈房間,“除了淋浴間沒有阻隔以外都挺正常,大不了,我不洗澡就行了。”
“?”
顧堪同樣也掃視了一圈房間,心想,正常?咱們倆看的是一間房嗎?
姐,你是真不懂啊……
這里的設計哪哪都不同尋常,夸一句別具匠心絕不為過。
跟其余精妙的細節比起來,淋浴間的玻璃是最普通的地方了……
不過他也沒想充正人君子,傻乎乎地非要堅持換房,有原則不代表迂腐。
咱主打的就是頭指揮頭,以小博大。
只要這個設定有利于手贏,那就大大方方地接受。
“好,不過……”顧堪遲疑。
“你洗你的,我不會偷看。”溫幼云淡淡說。
嗯?居然看穿我的顧慮?
其實坐了那么久擁擠的中巴車,又是盛夏時節,誰會不想洗澡呢。
“溫姐你先休息,我洗個澡再聊。”
顧堪把隨行的行李箱打開。
里面除了自己和溫幼云的換洗衣物,還有她的鞋襪、護膚品、藥品、衛生巾等,女生的小物件是真多啊。
他拎上男士睡衣去了浴室。
溫幼云則走到床邊,將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這分明就是自己的手機。
但剛開機,發現……屏保就是顧堪。
再一看手機相冊里。
里面全都是拍顧堪各式各樣的照片,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拍的……
她心里啐了一口,這游戲一點都不真實,自己不可能往手機里存任何男性的照片。
不過有一說一,他的皮囊倒是生的好,將近三十了還有種清雋的少年感。
在她的鏡頭里,帥得跟個衣服架子一樣,俊美得宛如少年般……
溫幼云下意識余光瞥向浴室的方向,此時,顧堪正脫下上衣,掛在浴室玻璃上以作遮擋。
浴室里有一個浴缸,再掛上浴巾,差不多也能擋住大部分視野。
但溫幼云這一瞥。
恰好瞥見他的腰腹間那有棱有角的腹肌。
明明看起來溫文爾雅,卻有一身健碩的膀子和堅實的胸肌,完全沒想到,他身材居然這么陽剛……難道這就是反差?
穿衣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
脫衣后,悍然造成讓人眼前一亮的震撼與審美的沖擊力。
事實上。
顧堪現實中可沒有這么猛的肌肉,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而已。
不過體質增強后的體魄,再加上十年間的苦練,那么得到的就是這一副打磨到完美的肉身。
顧堪用上衣和浴巾把浴室的玻璃蒙住大半,卡好視野才脫下褲子,他可沒有洗澡給別人看的癖好。
然后……
“哦豁?!”
顧堪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的肉體,心頭的成就感爽到爆炸。
不用靠自律健身,在游戲里就能體驗到完美的身材,簡直不要太爽。
而且極道帝兵依舊至臻,并未被歲月所侵蝕,也未曾喋血。
健康的身體,太棒了!!!
開澡!他打開那個撒著花瓣的浴缸——那是一個豪華的電動按摩沖浪雙人浴缸。
一個人躺里邊別提多寬敞了。
迷人的氛圍燈下,在把皮膚燙得通紅的熱水里泡著澡,身心放松地享受缸底按摩每一寸肌肉,抹去一整天的疲憊……
……
……
“啊~!”
忽然間,一道玻璃所隔的溫幼云發出一聲輕呼,
這邊,顧堪正在閉著眼泡澡,他順口而問,“溫姐,怎么了?”
“沒、沒事。”
溫幼云從地毯上爬起來,秀目圓瞪地看著床——
這床,怎么軟得像是水做的?
她剛剛擔憂這床不夠大,不能讓兩個人相隔一米地睡下。
于是躺上去試了一下。
結果床身太軟……她不小心滾到地上,直接摔了一個大屁墩兒。
溫幼云掀開嶄新被單一看,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下邊壓根就是一張水床啊。
受力均衡,手探上去軟乎乎、冰涼涼的,水波陣陣蕩漾。
“這睡起來能舒服嗎?”
她眉頭微皺,搖著頭走到辦公桌后,正要坐下。
忽然發現……
這椅子好像也怪怪的?怎么有八個爪子?蜘蛛精?
環顧一周,偌大百來平米的房間,愣是連個好端端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最后她干脆坐在床頭邊的地毯上,繼續看手機,試圖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越看越迷茫。
這里真的是顧堪口中所說的死后游戲世界么?
為什么如此之真實,又處處透著荒誕?
自己為何與他結婚,自己真的還活著嗎?
記憶就像是斷片了,只剩下從那高樓一躍而下的急速墜空感……
“如果這里不是真實的世界,那么我死后會去哪?”溫幼云想到死,不禁想起今天顧堪說的話,想起他眼中對生的執著。
——只要還活著,就不要輕易放棄。
——打贏復活賽,說不定就能回去。
——扮演一對夫妻,順利生活半年。
他是來自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嗎?有何目的?為什么知道得這么多?
種種謎團縈繞心頭。
“嘩啦~”
浴室里的水聲打斷了溫幼云的思緒。
但見顧堪換上一身睡衣,用自帶的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黑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寬松的上衣領口,能看到那斧鑿般的胸肌輪廓。
“溫姐,你怎么坐地上啊?這床還蠻大的誒……”
“喔——!”顧堪在床上躺下,頓時有一種如墜云端的懸浮感,像是被裹入史萊姆之中,頗為新鮮,“好舒服這個。”
“要睡你睡吧,我今晚睡地板了。”
“這多不好意思……”
話雖這么說,顧堪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溫幼云并不在意,那水床自己又躺不慣,更不可能去跟陌生男人共處一床。
至于人身安全……
這個世界的出警速度有目共睹。
在偏僻的鄉道上都能做到三分鐘內的警力部署,更別說縣城之內嚴打的酒店里了。
粉紅的燈光如輕紗垂下,渲染著曖昧的氛圍,溫幼云下意識抱了抱有些發涼的手臂。
“顧堪,你能再跟我詳細說一下嗎?”她問。
“沒問題,”顧堪舒舒服服地躺在水床中間,靠著床頭半坐,頷首解釋:這個世界呢,你可以理解成平行世界……”
“我不是問這個。”溫幼云仰起臉,眸子冷冰冰地盯著他,“我想,了解你。”
“了解我?”顧堪撓撓頭。
“嗯,比如生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作為交換,我會幫助你完成任務。”
她眼眸倏忽一凝,“你,有額外的信息提示,對吧?”
我擦?這么敏銳?
顧堪暗暗心驚。
有提示跟沒提示,完全是風靈月影般的差距啊。
然而她作為白板玩家,卻能從中推斷出自己有額外信息這一點來……比沈清潯還要機智三分。
“實不相瞞,我對你也無法信任。”
顧堪盤膝轉向她,一臉正色:
“但既然我們都是瀕死來到這方世界,不妨坦誠一點——
“真心話,坦白局,如何?”
“可以,你先問吧。”溫幼云放下手機。
相比于手機里那些看似詳實,實則虛假的訊息。
唯有眼前的顧堪讓她感覺到,有溫度的……真實。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進來的。”顧堪問。
“時間是20年8月31日的晚上,我在京城千象樓頂天臺跳下,當時沒有其余人,也沒有任何異狀,我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記得耳畔的風聲……再之后,我就在今天那輛車上醒來,見到了你。”
溫幼云的聲音沒有絲毫波折。
“至于我為什么跳樓,我有錢,數不清的錢,我喜歡工作,沒日沒夜的工作,我有丈夫,獨角獸的創業者。”
“直到那一天,我見到了我丈夫和他情夫的惺惺丑態,從此我對所有男人都產生生理與心理雙重厭惡。”
“這沒什么,我還可以工作,但……他連我們的工作都奪走了……”
顧堪在她眼中看到了輕微的哀慟。
好家伙,是什么工作讓她這么著迷?不工作連命都不要了。
等下……二零年?
顧堪不由愕然:“你是20年的人?我是24年進來的,我們,差了整整四年啊。”
兩人目光相接,花了半小時對了對20年以前的信息。
從政治文化經濟到歷史科技,大致能確定世界觀是一樣的,至少大差不差。
“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只是時間差了四年。”顧堪感慨著。
“該你問了。”
“我還是之前那個問題,我想了解你。”溫幼云盯著他。
了解我?
顧堪被她盯的有些心跳加速。
雖說她臉上仍舊一副嚴肅的表情,還說會對男人產生厭惡,但她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沒有多少惡感。
難道,我是唯一特別的那個?
“行,我從頭跟你講起。”
顧堪趴在床邊,有板有眼地說起了從前。
“零六年我出生在一座小城,家住柳水的旁邊,小學頑皮,初中中二,高中內向,成績馬馬虎虎考上了明都大學。”
“誰知天降噩耗患上絕癥,當天我進入了一個生存游戲,存活三個月后,我重活了新生。”
“這是我第二次進入游戲,也是突然就出現在了車里,比你稍微早醒來幾分鐘……”
“至于你說的額外信息,沒錯,我的確能看到任務提示,而且完成任務后還會有意想不到的獎勵。”
“說完了,還有什么疑問么?”
出于對謊言的敏感,溫幼云能分辨出顧堪說的都是真的。
她若有所思,顧堪在自己心里,立起了一個清澈、自律、身殞志堅的大學生形象。
怪不得。
在車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對顧堪并沒有產生惡心的感覺。
當時還以為是什么特殊情況。
其實她會產生厭惡的是成年男性,連看到都會嫌臟眼睛的那種。
而剛滿十八歲的顧堪,在她眼里也就是個小孩子,自然不會有那么大反應。
她神色放輕松很多,不再那么緊繃。
“這么說來……你今年只有十八歲咯?”
“……嗯。進來之后我才發現自己變成熟了。”
顧堪不太喜歡在游戲里被年齡壓制,快速問:“溫姐你呢,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定是興趣才會讓你這么熱愛吧?”
“總裁。”
“我管理一家實體企業,”溫幼云眼眶漸漸泛紅,彌漫水色,“那是我父親的基業,也是他最后的遺愿,可是……我卻一手弄丟了。”
“啊?”顧堪霍然一驚,“這么說,那奸夫是搶走了你家里的產業,這簡直就是趕盡殺絕啊……”
他不禁打了個冷顫,沒有問什么你咋不去搶回來的蠢話。
溫姐是被他們活生生逼死的啊。
黑,太他媽黑了。
“是啊,”溫幼云赤紅著眼,齒縫發寒,“此仇不報,意難平。”
顧堪嘆了口氣,抱住她,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