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書名: 星隕情作者名: 碎碎緣本章字數: 3007字更新時間: 2024-12-16 15:12:42
夜殤看著那片花海就煩躁,剛開始不情不愿,后來慢慢妥協,把那些凋零壞死的血櫻挖除清理干凈,拍拍沾滿泥土的手,臉色還有些難堪。
而身旁女孩倒是樂此不疲地將分辨好的花種子撒下,蓋上泥土,又澆水施肥的。
拿她沒轍,他只好繼續。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著,夕陽都使整片土地染上一層金輝色,眼看已經挖除了一大半的枯花,黎沫鳶還在澆水。
他還在暗中想著,第一次干這個,像個農民,讓他感覺瞬間老了好幾十歲。
真是拜她所賜。
“白緣。”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她卻沒應。
可能是太入神了些,他也沒想太多,過去彈了一下她腦門。
她吃痛地揉了揉,抬手去打他。
他說,讓你不應我。
少年笑得輕狂、肆意,意氣風發,像極了個人,或者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本就是這個風華正茂的年紀該有的。
就連黎沫鳶也愣住了一秒。
種花這種農活,倒是讓孤傲、不近人情的夜殤染上了幾分人間煙火氣了不成。
后面鬧完,夜殤喊她走了,她還舍不得,甚至也不讓他走。
他沒理她,拎起人就往外走。
果不其然,折騰到一兩點他還是睡不著,起來抽了幾根煙,起身又去敲她門。
她睡眼蒙眬地給他開了門,然后去接了杯熱水喝了幾口,又要上床睡覺。
“白緣。”
這一聲不輕不重的呼喚,她此刻是聽得清清楚楚了,面對她自己撒的慌、編的名字,她頓時情醒幾分,轉頭去看他。
“我今天很累。”
他一點一點靠近。
黎沫鳶覺得莫名其妙,“很累你還鬧,還來折騰我。”
他坐在她身邊,壓低身子,小聲說了句什么,語氣也很輕,輕到她差點聽不清楚。
但偏偏那句話一字不漏地落進她耳里。
他說,“我沒鬧,你抱抱我。”
她身子一僵,這會全然清醒了,什么睡意都煙消云散了。
還沒等她作出反應,她就已經落入一個結結實實的懷抱里了,屬于他身上的淡淡的煙草味貫穿而來。
這一刻,仿佛世界都很安靜。
安靜到,她聽見了他的心跳,也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后面的幾天,他不想去,見她作勢要一個人過去,知道她身上有傷,只好跟著過去。
經過這么些天相處,夜殤覺得真就像她所說的,她是真的惜花。
他看見前幾天被埋下的種子,還沒開花被養死了,她還得眉頭緊鎖著,盯著它看半天,都能把它看出個洞來了,仿佛在目送它的靈魂遠去一樣。
她是真的愛花,那種心疼、憐惜和難過,即使她沒開口表達,夜殤卻感覺得如此深刻、如此生動形象。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情緒和情感可以這么真切、這么豐富。
而他屢屢看錯人,夜栩淮也好,那拐他到地獄來客的女人也好,他一開始都未曾發覺,是否正是因為他沒有這種東西?
原本把情感視為累贅的他,有一天也會覺得,這些其實是人必不可少的東西。
這樣的他并不完整。
感受不到自己豐富的情緒情感,同時也看不透別人的情緒情感是否真切。
他從來沒想過,也從來沒辨認清楚過。
他覺得他做錯了。
他只是從那開始,便隔絕了他那顆本該塵封已久的心和外界的一切接觸和聯系,包括炎梟,他不信任他,可是他知道,或許他不該不信任他。
他悟出了很不一樣的東西。
夜殤覺得,他狡猾,卑鄙,他的智商也挺高,只不過他的身體和頭腦缺少了這種所謂叫做“情感”的東西,他就失去了對這種東西的辨別性。
親情也好,友情愛情也罷,他何曾有過?
而現在,他感受得到,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原本空蕩蕩的心里面,漸漸長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后面黎沫鳶還真把自己原本快要恢復的傷,又弄成重傷,夜殤氣笑了,把人扔回去養好傷,不讓她再過來。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說,“可是那些花剛長出來,沒人照料會死的。”
血櫻長出的花十分有利于促進土壤的肥沃,雖然她現在恢復了,血櫻副作用也沒有了,可是那些玫瑰、月季這些普通花類,就不一樣了。
夜殤直皺眉,說她別操心有的沒的。
她軟磨硬泡,他只得先答應幫她養好。
她想累死他還是趁機報復他?
“那些花好歹也是我的血櫻開出來的,早就是我身體里的一部分。”
哦。
真是給他灌起毒雞湯了唄。
最后,她怕他會賴賬反悔,畢竟他有什么干不出來的,女孩還乖乖巧巧地叮囑了一句,“你答應我的,你要幫我養好哦。”
夜殤覺得,他算是栽了,真當起眼前這個女孩的花匠了。
但他真挺難得地沒耍賴,給她所謂的“孩子們”悉心照料。
他頓了頓,或許是出于某種愧疚。
彌補她上一次交代過的某件事,他沒有去完成……
他是這么想的。
可是他又陷入沉思,她知道那事后會怎么樣。
會討厭他吧?
是嗎?
是吧。
一連好幾日果然都沒見著他手底下那些人來找他了,黎沫鳶覺得他是沒空干壞事了吧。
自從那日被他母親所救,她以為靈髓應該多少逃脫不了被粉碎的命運,結果這幾日看來,居然還在,并且與她的血櫻慢慢融合在一起了。
上古魔物確實不遜于靈髓,但是再加上靈髓與它融合,那一定不容小覷。
真是奇跡。
她還不敢在他面前使用靈力,怕他會發現她騙他,她不是魔界人。
黎沫鳶站在客廳里的一扇窗前,望著窗外風景,沉思著。
不知道宗門怎么樣……
好久沒回去了,折騰了快大半年了吧。
眾人皆痛罵無惡不作的少年,誰曾想,心態卻已經在無形之中被慢慢改變。
他一開始確實抵抗,但是想起她那么些話,和對她的那份愧疚,他倒也心軟過幾次,后面開始他卻也主動過去。
倒不是覺得種花有意思極了,而是他覺得難。
養花真難。
他是真服了,養著養著給她養死了好幾朵,他覺得她要是知道了,八成想弄死他。
但是他跟那些花也是杠上了,他還就真不信他養不好了。
腦海里浮現她種花澆水時,小心翼翼得不得了,還窮講究。
再到后來,他查過資料,甚至問過炎梟關于種花的,炎梟都懵了,渾然不知他在說什么,更不能理解,他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人開始種花?
但是在他精心照料之下,那些種子真就慢慢生根發芽,他也就去的時間少了些。
中途有一次,是黎沫鳶傷快痊愈了的情況下,她偷偷跑過去,想看看那些花長成什么樣了。
她躲在樹后面倏地看見,陽光穿透樹梢,斑駁地灑在少年身上,他的輪廓襯得格外耀眼,嚴謹而輕柔的澆水動作像是在進行一項神圣的儀式。
黎沫鳶怔了怔。
又很快被他抓了包,她也就光明正大跑出來看,順便幫幫他。
連她都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沒騙她,更沒忽悠和敷衍她。
弄得差不多了,黎沫鳶看到旁邊有干凈些的石塊,很快就坐下,他也跟著過去。
她帶了礦泉水,遞給他。
夜殤瞥了一眼,也沒矯情,接過去擰開瓶蓋,往嘴里灌了幾口,喉結隨著吞咽而滾動。
他給她科普,玫瑰的生長速度最為緩慢,可能要一兩年的時間才成熟,不過快的話也可能今年就可以。
倏地,她目光呆滯了一秒。
她想,或許她是等不到開花的那一天了。
她覺得,黎寂找到她就會走,倘若是實在找不到,她也等不了一兩年。
他們各懷心事,不僅黎沫鳶,夜殤也有私心。
而夜殤有的愧疚,她也一樣有。
“那我這幾天不在,你有好好養嗎?”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問他。
“你會好好養的,對嗎?”
哪怕,她不在。
她像個循循誘導的老師又拋出一個問題,想要騙他給個承諾。
夜殤腦海浮現剛才女孩在樹后看著他的樣子,一時沒想那么多,也沒去抓她那句話里的字眼。
“你剛剛不都看到了嗎?”
她神色不明地點點頭。
他還是沒聽清,不過沒聽清也是最好。
空氣安靜了很久,他沒再說什么,卻像是沉思什么。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眺望著那花海出神,情不自禁地講起小時候的事。
她其實從小就很喜歡花,特別是玫瑰、郁金香之類,她自己種過一段時間,可是她爸爸不讓種,不是因為沒空地泥地給她種,也不是因為臟,而是因為她沒有這個時間,小小的女孩從那時候開始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
即使她說過真的喜歡花,也是真的很想種花,可是父母只覺得是年幼的幾句胡話罷了。
有時候,她會偷偷跑去找童妤玩,但是童妤不喜歡種花,她覺得麻煩,也覺得臟。
年幼時的愿望也就不了了之。
而夜殤似乎也有些許感慨,竟也愿意向她袒露小時候執著于月神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