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風和日麗。
齊跡走出談大德家中已快至巳時。
這部族中人似乎毫無避諱,閨女明日就要大婚,做父親的還留著其它男人在家中過夜。
雖說談明朗和談小然也沒意見,就是那談大德,鼾聲跟他的嗓門一樣響。
齊跡抬眼四顧,幽谷部落內(nèi)人煙四起,明日就是談明朗婚禮,在外的族人都是回來了。
沿著小道行走,他往那山外走去。
“齊兄弟是要去哪?”
臨近出部落的那條山道時,有兩名男子守在這里,其中一人對齊跡問道。
齊跡看了他一眼,是初次和呂陽來紫煙谷時,攔住他們的那個人。
“出去轉轉。”他隨口答道。
“呃...”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長老可能在屋里等你。”他以為齊跡要走,隨便找了個理由,挽留齊跡。
“那我午時回來再去拜訪。”齊跡點了點頭。
“這......”
“大山哥,我跟著齊兄弟出去轉轉。”
身旁的人開口說道,談大山這才松了口氣。
“你倆早點回來,午時有烤肉吃。”
“好咧!”
“齊兄弟,我和你一起,沒事吧?”另一人看向齊跡問道。
“走吧。”齊跡笑了笑應道。
這是前天駕車帶他進部落的那個人,齊跡還記得他叫談不得。
兩人也不騎馬駕車,徒步入山道,向著外面走去。
“差點忘了,這是前天說要送你的衣裳”
行至山道一半,齊跡感受著微風拂面,看著談不得欲言欲止的模樣,開口說道。
說罷他便偏過身子,不知從哪掏出包袱,打開一看,一套黑色的織布衣裳赫然在內(nèi)。
他也不知談不得衣著尺寸如何,但見其與自己身形相仿,應是合身。
至于差點忘了,確實是忘了......
這衣裳是齊跡昨日買來,準備自己穿的,看到談不得才想起自己做過的承諾。
齊跡也是昨天買完衣裳才發(fā)現(xiàn),多此一舉了。
他身上的這套衣服,是以千幻紗編織而成,以品相來說算是靈器。
雖無攻伐防御之能,勝在可隨心所欲,千變?nèi)f化,且大小自如,不會因身形變化而不合身。
“張有這老小子也不和我說...”知道此事后齊跡便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齊兄弟,這,你真是一句話比紫煙谷還重!”
談不得也不客氣,接過包袱贊了一句,已然喜不自勝。
這可是凈衣啊!整個部落擁有的人都不超過一半。
心生感動下,談不得不再猶豫,便開口說道:
“齊兄弟,你出去的話,就別回來了。”
“啊?你這是何意?”齊跡驚訝道。
自己不過說要出去轉轉,這談不得收了禮物,還要逐客?
隨后他便想到一個可能。
“我爹跟我們說了,這兩天要看住你不要讓你跑了。”
談不得頓了頓,道出真相:
“他們明天要在婚禮上殺你!”
談不得神色緊張,對面那齊兄弟卻是泰然自若,只見他不緊不慢道:
“我以禮待幽谷部落,不該如此。”
“定是有什么誤會,等會我回去向談長老問清,你不必擔心。”
談不得聞言目瞪口呆,“這齊兄弟莫非是傻子不成?別人都要殺他了還誤會。”
“放心,我想到是為何了,午時便能解決誤會,與談長老重修舊好。”齊跡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
談不得對其觀感極佳,不舍得他在部落丟了性命。
本來還有些猶豫該不該說,這齊兄弟竟然還記得前天說的話!
心生感動下,談不得這才冒著危險和他道明此事。
結果齊兄弟卻不領情,難道真的是誤會?
他還在將信將疑,齊跡又是說道:
“原來你跟我出來是為了告訴我此事,感激不盡。”
齊跡對他確實心懷感激,本以為他是出來看著自己的。
沒想到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漢子,會冒著危險來提醒他。
談元亦明日要殺他的事情,他昨晚便從談明朗口中知道。
幾人已經(jīng)想好計劃,卻不知明日是誰要殺誰。
“你回去吧。”齊跡對談不得笑了笑道。
“好吧,齊兄弟小心。”
兩人道別一聲,談不得便往回走,走了幾十步他又回頭看去,那名男子在往山外走。
“希望齊兄弟真有辦法...還是別回來比較好......”
齊跡走到無人之處,尋了個隱匿地方,便心念一轉入了寅虎房。
“李清玄!”一進屋他便大喊道。
......
“老登也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空,又有啥事啊齊跡?”
靜默片刻后,虎靈玉吟從門上化氣落地。
齊跡眉頭微皺,卻也明白李清玄貴為大玄之主,還兼任著巡狩司總司首,要處理的事務不知多少。
更別說他還剛經(jīng)歷一場大戰(zhàn),沒空倒也正常。
這虎靈見多識廣,而且李清玄應該有交代它什么,看來可以向它討教。
齊跡這便把幽谷部落的事情和玉吟交代了。
說到談元亦和談明朗時,他更是著重細說,把自己了解的全然講出。
昨夜和談明朗三人商討完殺人計劃后,齊跡獨處時便回顧細節(jié)。
諸多地方都讓他覺得不安,比如談元亦的本事和問道樹的關系。
還有那談明朗也透露著神秘,知道問道樹后,齊跡豈會信任他?
玉吟聽得虎面多變,待齊跡講完它才說道:
“不知那魔頭是什么神通,不過這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凈峰寺就有不少禿驢會。”
“陸燹說過,那是他們以問道樹為根基創(chuàng)下的神通,名為‘血肉菩薩’。”
“你說的那個談元亦,他多年來以親生骨肉滋養(yǎng)問道樹,怕是血脈和問道樹相連了。”
“再加上他也是煉氣士,應該是誤打誤撞學會了類似的本事。”
“不過他修為如此低微,想來是完全靠著問道樹才有這本事,出了那地方他就不行。”
齊跡聞言一愣,他本以為談元亦和底下的魔頭有染,倒是想岔了。
隨后他想通了什么,都說談明朗也獲得了祖靈樹垂青,他卻想殺談元亦。
他是想要取而代之,還是說......
齊跡立馬又把談明朗昨夜說的計劃告訴玉吟。
談明朗昨夜所說計劃:
婚禮時的酒水全由談大德安排,到時候除了齊跡他們那桌外,其它的酒水都下了麻散。
就連談大德父女也因修為低微,被安排服下麻散,免得齊跡兩人受到掣肘。
屆時只有齊跡和談元亦父子能站著,然后便以祖靈樹下的三把祭刀,趁談元亦不備,殺了他!
幽谷部落中稱那三把祭刀為護族刀,談明朗道明那是誆騙談元亦的。
殺身、殺意、殺神,乃是三殺之刀。
短刀洞穿腦門,中刀洞穿心臟、長刀洞穿丹田,方能破了不死之身。
談明朗說那是從祖靈樹得到的祭刀法,樹靈也希望能殺掉談元亦脫離掌控。
“那魔頭已經(jīng)脫困了?!”
玉吟聽完齊跡所言驚聲道。
“三殺刀,三殺刀,是西離來的魔頭!”玉吟繞著齊跡焦急地踱步。
西離?齊跡已經(jīng)聽聞此地多次,他只知那是在大玄之外的地方,不知具體位置。
無常宗總部在那個地方,陸燹死于那個地方,現(xiàn)在幽谷部落鎮(zhèn)壓著那魔頭,也是來自那個地方?
“所以說,談明朗才是跟問道樹下那魔頭有染的人?”
齊跡也聽出玉吟的意思,不免一陣后怕,若是不知底細,他明日就要在性情使然下再死一次了。
“不是有染,是化生,最少也是一縷分神所化。”
“你說的那人無論何事皆是無師自通,在山中都能十六歲養(yǎng)出勁氣,分明是覺醒宿慧的人。”
玉吟冷靜了下來,恢復往常模樣,憊懶地趴在地上。
“他沒有親自出手脫困,可能是真被骨肉父親的血脈之力壓制。”
“更大的可能是修為不足無能為力,不管如何都不用怕他。”
“若是那魔頭能分出一絲法力,整個幽谷部落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魔頭,或者說哪個不成氣候的魔君,竟然被老和尚鎮(zhèn)壓在這山旮旯。”
玉吟晃了下腦門說道,曉得問道樹鎮(zhèn)壓的是來自西離魔土的魔頭,且是金丹期之上。
它已是確認,只有老和尚親自出手才能將其鎮(zhèn)壓于此。
齊跡聞言放下心來,又不解道:
“這凈峰寺的高僧怎么把這等危險人物鎮(zhèn)壓在此,不領回五峰山下?”
玉吟見他不忿的樣子,卻是嘿嘿笑道:
“你以為那些禿驢是傻子啊?”
“沒有十足把握,誰敢把西離魔土的人鎮(zhèn)壓在山門中?”
“不說鎮(zhèn)壓之人能不能脫困,若是了卻峰那位找上門去,誰人能擋?”
“了卻峰?”齊跡好奇道。
“不可直呼名諱之人,我只能跟你說那位是十方行者之一,六道最恐怖的大能之一。”
玉吟搖頭晃腦道。
十方行者?齊跡又知道了一個新的名頭,聽起來還蠻唬人的。
“那位和李清玄誰更強?”他發(fā)出靈魂質問。
“呵呵。”玉吟笑道,它可不想再被禁言。
“老登說了,他的人明天就到了,你就放心吧。”玉吟換了個話頭。
齊跡聽完心中大定,明日,諸事都在明日。
“不知是何人過來?”齊跡問道。
不會是百里連星吧?
涼州境內(nèi),靠近此地,齊跡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男人。
“不是他。”齊跡立馬反駁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百里連星的話,這點距離哪用三天才到。
“不知是誰,只知暗號是一安萬安。”玉吟抖了抖虎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