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趙羽就回到了真靈觀,又重復起一天的勞作。
如今雖有了道術法門,可練武的事還沒有著落,外門還是要進。
他可是銘記鶴無雙對李勝的指點:性命須同修!
趙羽挑水走在山間小路上,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盡管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卻比平常更加充盈飽滿,甚至挑水時控制扁擔的力道都更加巧妙。
整個人也沒有平日那種勞累之感。
正走著,忽然迎面過來五個雜役弟子,為首一人昂首闊步,神色倨傲,其余四人緊緊跟隨,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討好諂媚的笑容。
“嘿嘿,蕭師兄天資過人,一定能被武房田長老看中,到時我們還要仰仗師兄多提攜?!?
“是啊!據說武房的松鶴練形拳,可是我真靈觀的真正絕學,能直達通脈之境。我看不出三年,蕭師兄就能再進一步晉升內門,修行長生道術!”
“那可是一步登天??!”
聽著周圍的恭維,為首的蕭伯也面有得色。
他眸光一掃,正巧看到挑水上山的趙羽和鐵牛,眼中譏諷一閃而沒。
雙方擦肩而過,倒是沒有沖突。
鐵?;仡^望了眼趾高氣昂的蕭伯,不禁冷哼幾聲。
旋即對趙羽道:“蕭伯他爹,是做棺材生意起家的,頗有些錢財。趙羽,你要是想進武房,可得抓緊了,攏共就四五個名額,晚了怕就沒了?!?
蕭伯在真靈觀,也算是個名人。
觀中的規矩很嚴,可偶爾也能為個別人破例,這蕭伯就是那個別人。
他在上山之前,家里就給觀中捐了一大筆香火錢,從而減免了四年雜役時間,只象征性干了半年多雜活,就已有入外門的資格了。
所以,此人被田長老選中、內定一個武房名額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趙羽點了點頭,接著往山上走去。
干完上午的活兒,趁著午間休息時間,外面無人,他背上裝有青綠山水圖的包裹,沿著青石板道往山頂而去。
雜役院在半山腰,而內門和長老們,都住在山頂的獨棟宅子里。
他來真靈觀四年了,還不知道田長老的住處。
觀主常年閉關,觀中大小事務都是四位長老做主,尤以武房田賜長老權威最重。
眼見紅墻綠瓦的大宅遙遙在望,忽地,山道側邊閃出兩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弟子。
他們道袍左胸處,還繡著一把銀色長劍,正是武房的標志。
武房弟子?趙羽眸光一凝,忙拱了拱手:“兩位師兄,在下雜役院趙羽,前來求見田長老?!?
那兩人目光掠過包裹,又瞥了眼趙羽身上的破舊麻衣,冷笑道:
“笑話!田長老何等身份?哪有時間見你!后山是長老與內門師兄們的住處,外門弟子尚不能隨意進入,何況是你?速速離去!”
趙羽面無表情,從袖中取出兩塊碎銀遞上:“請兩位師兄行個方便!”
其中一人接過銀子,放在手中掂了掂,這才露出笑容:“這位師弟,如果要見田長老,明晚再來!規矩你也知道吧?”
“知曉的!多謝兩位師兄。”
趙羽拱了拱手,轉身回去。
這連面都沒見上,就搭進去半兩銀子,也就是他一年多的工錢,趙羽心中頗感肉疼。
明晚再來,那今天就去內城,將李勝放在寬木巷子的錢取出來,盡快把玉佩贖回。若是遲了,等那地方被官府查出來,那三百兩銀子也就沒了。對了,還有陰雷槐木劍...
大哥趙淵在衙門當差,他自然知道,朝廷對于與妖人有涉的案子,都辦得極嚴,主犯要殺,更要查清窩點,追捕黨羽。
......
下午,他刻意加快速度,總算趕在日落之前,將今天的活都干完了。
趙羽下山回到家中,一直待到夜間子時,才找了件斗篷披上,悄悄出了門。
黑斗篷寬大,將趙羽大半張臉都遮掩住了。
沒辦法,寬木巷中那間宅子,估計很快就會被衙門發現,到時他們可能張貼告示,甚至會懸賞捉拿所有到過那處宅子之人。
所以,他絕不能被人認出來。
其實他本可用黑巾蒙面的,只是大衍王朝律法規定,夜間的巡街衙役,一旦見到以黑巾蒙面之人,一律以盜匪論處,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他不想徒增風險,故而選了這件斗篷。
寬木巷子在內城,與趙羽所住的外城之間有城墻隔絕,而城門早已關閉。不過,他卻是知道,在距城墻不遠的一個破敗胡同里,有一個極隱蔽的小洞,可以鉆過去。
少頃,鉆過狗洞的趙羽拍拍身上灰塵,腹誹了幾句,就向城南的寬木巷子而去。
大衍并無宵禁,可夜間除了賭坊和勾欄,其余商鋪都已關門,所以一眼望去,比外城寬闊許多的青石街道上,此刻已空無一人。
月隱星沉,街道上一片漆黑,可趙羽的雙瞳卻分外明亮,原本神魂出殼才能夜視的他,此時僅憑肉眼,也能看清道路。
這都是觀想大自在佛后,得到的好處。
他曾偶然聽一位內門弟子說過,修行之道,法門大于天!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他很快到了寬木巷,并依照李勝的記憶碎片,在巷尾找到了一間小宅。
大門已鎖,趙羽翻身過墻,輕聲快步走過庭院,來到正房門前。
推門一看,房內空無一人,也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跡。
“看來衙門的人,還未曾發現此處?!?
趙青也是松了口氣,他沒點油燈,直接來到床邊,伸手掀開被褥,果然在其下找到了一個藍色包裹。
打開一看,里面赫然是六個大銀錠!上面還鏨刻有銘文。
“五十兩的銀錠!”趙羽還沒見過這么多銀子,此刻眼睛都直了!
三百兩?。〖词故沁@山陽城里中等人家的全部家產,也未必有這個數目。大哥再當二十年衙役,都攢不下這筆錢。
這才是真正的一夜暴富??!
“淡定!說好的富貴于我如浮云呢!”他深呼吸幾次,將包裹纏在腰上,又以斗篷遮住。
他退出房間,小心的關上門,再次翻過院墻,快步來到巷子外的小街上。
還好,沒碰到巡街的衙役和打更人。
正當趙羽以為此行一切順利時,倏地,前方有腳步聲響起。
趙羽一驚,眸光下意識掃去,只見對面的巷子中,走出了一個身穿云紋長衫的少年。
在對方目光投來的瞬間,趙羽已低下了頭,可他心中卻悚然一驚,他怎么會在這里?!
原來這人,正是早上跟在蕭伯身后的幾個雜役弟子之一,叫做劉波。
這里應該很快就會被衙門發現,如果讓劉波認出我,之后又知道我來過李勝這個“妖人”的住處,那就大事不妙了!
一個舉報到衙門,自己立刻就得下獄。
可很快,他又鎮定下來。
對面的巷子中或許有勾欄賭坊,劉波應是來消遣的,只是湊巧被自己碰上了。今晚月色暗,我又穿了個斗篷,他多半沒認出我來。
趙羽緊了緊斗篷,步子頻率不變,筆直朝著前方走去。
“趙羽?”
他剛走出十步開外,背后忽然傳來聲音,不過語氣并不篤定。
認出來了!不,他也許只是看了個側臉,覺得有些眼熟,這才出言試探。
趙羽深吸一口氣,步子頓都沒頓,繼續往前,同時耳朵豎起,仔細聽著身后的腳步聲。
所幸,劉波并沒有跟上來。
一直走到長街拐角,趙羽緊繃的身體才松弛下來。
“還好,有驚無險。”他輕聲道。
而在寬木巷子旁,劉波微醺的面龐上,也閃過一絲疑惑:“看著有些像趙家那小子?這破落戶,怎么來內城了?他也去得起賭坊妓館?或許我認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