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李寧安抬眸望去，這才發現山與海旁邊還有一名女子。

女子身形高挑，穿著黑袍，腳踩黑靴，雙手飽于胸前，帶著一層黑色面紗，讓人看不清容貌，眉心紋著一點朱砂，隱約凸顯出膚色的白嫩，還憑空增添不少神秘感。

銀發披肩，左右兩縷發尾串著白色的小環，與身上穿著的金邊黑袍相得映彰。

仿佛她所立之處，就是世界中心。

山林間不復鳥鳴，死寂一片，溪流也停止流動，止步不前，連腳邊青草跪伏于地，方圓數里的氣溫似乎都下降了許多。

在金丹期強大的威壓下，無論是張清羽還是山與海，又或是那兩名弟子，皆低下了頭，目光緊盯地面，不敢逾越禮節。

李寧安在迅速瞟了眼后，同樣如此。

“回山長老的話，弟子已經從問道泉中走出，心魔已除，用時約一刻鐘。”

聽聞此言，山與海松了口氣，似是安慰，又似是勸解道:“沒關系，這問道泉極為困難，你沒事就行，能不能走出不重要。”

但數息后，她反應過來了。

“等等。”

“你是說你從問道泉里走出了？”

山與海目光有些懷疑。

李寧安點點頭。

“心魔已除，用時約莫一刻鐘？”

山與海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語氣中帶著幾分驚疑不定與不可置信。

李寧安又點點頭。

見此，山與海微微抬頭看向張清羽，投向詢問的目光。

張清羽輕咳一聲，打了個稽首道:“此子所言不虛，不過有一點未說實話。”

“什么？哪一點？”

山與海頓時目光一凝，旋即暗道不好。

果然，女子微微偏了偏腦袋，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看向躬身的李寧安。

霎時間。

李寧安感覺一股莫大的壓力，如臨深淵，而體內似乎有寒氣流動，凝結成冰。

見此情形，張清羽愣了愣，趕忙出聲道:“師尊，山師妹，我說的不實之處，是他從問道泉中跑出來的，不是走出來的！”

此言一出，在場一片寂靜。

山與海的眼皮跳了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清秀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跑？

他說的是跑吧？

是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她不再懷疑自己，轉而懷疑張清羽。

女子也沒有預料到這個回答，站在原地陷入沉默中，好半天才開口。

“張清羽，下次說話說完整。”

語氣冰冷，帶著幾分不滿。

張清羽戰戰兢兢地點頭應是，腰彎得更下了些，兩鬢間有冷汗滑下。

女子瞥了他一眼，旋即看向李寧安，冰冷的語氣中難得有一絲波動:“李寧安？”

“你很不錯，比大部分弟子都不錯。”

言罷，女子的身形漸漸開始模糊，再快完全消失時，卻突然往李寧安身邊一瞥。

直到這時，山與海才松了口氣，目光中有些欣喜，這才相信張清羽的話是真的，同時知曉這是極為難得的評價。

能讓金丹期修士如此贊譽。

長夜一脈也只有李寧安一人了。

山與海如此想到，上前一步，故作深沉地拍了拍李寧安的肩膀:“少年，聽到了嗎？”

“你，很不錯！”

“我有心將你納入長夜一脈。”

“待你進入內門后，我就收你為徒！”

“你意下如何？”

李寧安掀開罩袍，眉頭微蹙，面露思索之色，他算是摸清這測試的意圖了。

但他不知為何山與海要多此一舉。

見他久久沒有答話，山與海尷尬地笑了笑，輕咳幾聲，把少年拉至一旁，小聲道:“那個，你聽本長老詳細說說。”

李寧安點點頭。

“你若認我作師父，本長老不僅能供給你丹藥，法寶，符箓，陣法，法術，還能直接對你進行指導，讓你進步神速。”

“另外。”

“你在符箓一道上頗有天資。”

“我長夜一脈也同樣精通符箓，所藏符書，箓法，能助你在此道上能走得更遠。”

聽聞此言，李寧安心中微微一凜，有些意動，從現在來看，這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秉著謹慎的態度，他還是開口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通過內門選拔？”

聽聞此言，山與海收斂了笑意，清秀的臉上露出幾分認真之色:“因為我不知你底細。”

“凡是宗內長老收徒。”

“都遵循七法。”

“其一，問之以是非而觀其志。”

“其二，窮之以辭辯而觀其變。”

“其三，咨之以計謀而觀其識。”

“其四，告之以難而觀其勇。”

“其五，醉之以酒而觀其性。”

“其六，臨之以利而觀其廉。”

“其七，期之以事而觀其信。”

“如若不是你天資聰穎，悟性甚高，心性堅定，本長老也不會因此自降條件。”

說到這里，山與海語氣罕見地多了幾分凝重，看著少年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記住，內門選拔不止我在看，師尊也在看。”

“師尊是金丹大圓滿修士。”

“指不定哪天就晉升至元嬰期。”

“她若是看你表現不錯，從指縫間漏下一點東西獎賞你，都能讓你受益無窮。”

李寧安眼眸低垂，輕聲道:“山長老，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

“你只需要在內門選拔前，用盡一切辦法來提升自己的實力，包括我讓你進入問道泉，也是為了提升你的神識。

“你不僅要過內門選拔，還要有個好名次。”

說到這里，山與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從懷中取出一本符書，拉過李寧安的手，將其放在掌心，解釋道:“這本是《百符真解》，對你這種初學符箓者大有裨益。”

“其中也記載許多殺伐，護御符箓，大可在內門選拔時用出。”

李寧安并未答話，只是接過符書，指尖摩挲著細膩的封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見此，山與海略微沉吟，最終問道:“這內門選拔，可是有什么困難？”

直到這時，李寧安才回過神來，隨即笑了笑道:“山長老多慮了。”

“弟子若是連內門選拔都過不去。”

“談何長生，談何大道？”

“不如安心做個普通凡人，勞碌地過完一生，最終化作青山中的一杯黃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