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當然不可能只有兩個人。

但或許是春節假期，又或許是片酬太低。

來試鏡的，一共就五個人。

論流量，井思遠，無疑是最有競爭力的那個。

但想到李薛導演透露的劇組‘資金不足’的內部消息，紀天覺得。

自己也不是全無希望。

比片酬？

哼。

誰能拼的過自己？

自己可以拿特約的價格，他們誰可以？

因為人少，試鏡進行的也非常快。

送走了井思遠。

試鏡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導演，忍一下，還有一個。”

助理無情地制止了他伸向口袋的手。

所有人都清楚，那方形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不是。”

典華濤不再掩飾，整個人都散發著焦躁。

本就不怎么帥氣的臉，眼下，更是糾結得像是放爛了的橘子。

他站起身，像是在問助理，又像是在問自己：

“現在的影視圈都是怎么了？”

“我去拉投資，人家一張口就是，”

“你準備請哪個流量？哪個愛豆？”

“我說我劇本特好，人家多一秒種都懶得聽？”

“啊？”

“咱們行業，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房間內，無人回應。

知趣地任由典華濤發泄著不滿。

在這個超速的時代。

兩年的沉淀。

足以讓他被娛樂時代的洪流，狠狠拋棄。

“還說什么，讓我多看看現在的影視作品？”

“我拍了這么多年？”

“怎么突然就，還不如他們這些外行懂電影了？”

“商業電影怎么了？”

“商業電影的核心，不還是好的劇本嗎？”

“沒有好故事的電影，那還叫電影嗎？”

看他發泄的差不多了，一個暖水壺，塞到了他手里。

“喝水。”

是監制曹榮。

曹榮跟典華濤也是老熟人了，說話就沒那么客氣了：

“華濤啊，不是我說你。”

“連人家港島的周導拍電影，都得帶上那些流量愛豆。”

“你算老幾？憑什么不帶？”

“你說，是不是？”

幾句話下來，典華濤的眼神都黯淡了，把簡歷往桌上一甩：

“那就定這個井什么唄！”

“還試個什么鏡啊……”

看他的表情，曹榮就知道。

想讓他們這種‘文藝中年’低頭，沒那么簡單。

干脆宣布：

“大家休息兩分鐘！”

“你，好好想想吧！”

說起港島的周導，典華濤想起來了。

是。

去年周導的電影，找了個頂流，去演配角。

那演技，一言難盡。

當時，自己和幾個好友，私下里還對此好一頓嘲笑呢。

沒想到。

回旋鏢，這么快就扎到了自己身上。

時代，真的變了？

沒有流量，電影拍的再好，也沒人看了？

一想到這，典華濤就滿心煩躁。

重新撿回來薄薄的五份簡歷，翻來覆去：

不論怎么看。

井思遠都是其中流量最高的一個。

代表作，有短劇有電視劇。

也不算太差。

不，甚至以自己可以給的片酬來說。

他就是最超值的選擇。

沒有之一。

而且，火正送他來之前，還特意托人跟自己打了招呼。

片酬，好商量。

火正目前的困境，圈內人都很清楚。

他說好商量，應該是真的好商量。

井思遠。

不論從哪方面看，都是最適合擔綱這部電影男主的人選。

他的粉絲量，也是票房的保障。

而且。

從剛剛的試鏡來看。

井思遠自己，下過功夫。

應該不是公司逼迫，而是他自己也想要這個角色。

可問題是。

他太端著了。

想到這，典華濤就很憂慮。

男主角王小賤。

是一個非主流的男主角。

他不帥、不是很有錢。

反而很平凡。

有點小賤，甚至，還有點小痞。

這樣的角色，身上需要有那種，普通人的松弛和疲沓。

而愛豆。

感覺像是條件反射般，只要有人在，他們立馬會端出愛豆風范。

背脊挺直，脖子伸長。

架子端得像個假人。

典華濤很懷疑，如果真讓井思遠來演王小賤。

會不會讓整個故事都演串味了。

將原本溫馨的草根愛情故事，演成丑小鴨和裝逼王子。

這時，曹榮打斷了他的思慮：

“情緒整理好了嗎？”

“下一個？”

還有一個？

要不是曹榮提醒，典華濤差點都忘記了還有一位來試鏡的。

翻開簡歷：

紀天？

名字真不吉利。

代表作：《暗涌》。

噢，

想起來了。

李薛推薦的。

典華濤收拾好表情，坐直了身子，點了點頭。

半分鐘后。

紀天走了進來。

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讓典華濤微微皺起了眉頭。

什么玩意？

怎么扭扭捏捏的？

白瞎了一個好好的小伙子。

只見，紀天微微仰頭，翹出一個精致的下頜線。

挺著背脊，徑直坐了下來。

這下，典華濤算是品出點味道來了：

這不是扭捏。

是自戀。

據說，極度自戀的人。

不允許自己在外表和儀態上，有任何不完美。

這小子，是直接進入了王小賤的狀態？

他是這種，狀態流演員？

此時，紀天的聲音傳來：

“可以開始了嗎？”

喔！

典華濤整個人都坐直了：

就是這種感覺！

扭捏中，透著粗獷；

粗糙中，透著矯揉！

這語調，這斷句！

一聽就知道，這小子絕壁是個作天作地、討人嫌的……

男！作！精！

。

有一說一。

對于李薛導演推薦自己來試鏡【王小賤】，紀天是有點想不明白的。

通常來說，

像自己這種新人。

不應該推薦自己去試那種，跟本人比較相似。

或者，跟陸少羽比較相似的角色嗎？

要么，帥氣而溫暖。

要么，貴氣而驕矜。

跟王小賤這種。

簡直八竿子打不著！

這個角色，又自戀、又作、又嘴賤。

除開‘心地善良’這點，跟自己簡直一點關系也沒有！

到底是什么時候，

自己給李薛導演留下了一個，嘴賤又自戀的感覺？

紀天想不通。

當然。

更讓紀天想不通的是。

井思遠居然也會來試鏡這么一個角色。

這簡直就是意大利炮打蚊子！

太特娘的浪費了！

當時，井思遠試鏡結束之后，聽到有人出來說‘休息’的時候。

紀天一度都以為，自己連試鏡的機會都沒了。

還好。

至少，有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的準備。

過不過的。

交給老天吧！

反正。

紀天是認真的準備了。

為了準備今天的試鏡，紀天強忍著不喜，近距離、長時間地觀察了樓下小飯店的老板娘。

包括，兩口子吵架、打娃。

為了今天的試鏡，紀天甚至，還準備了額外的道具——

一支護手霜。

至于說話的語氣，

則是全然模仿了婚禮那天的粉裙小妹。

不得不說。

婚禮門口，粉裙小妹雖然就幾句話，真是讓紀天久久難以忘懷。

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經濟上的。

關于李薛導演的疑惑，一直到試戲片段結束的時候。

方才解開。

因為，跟他對戲的女演員，掏出了一片，織了一半的圍巾！

紀天：“……”

難怪！

難怪李薛導演，會推薦自己！

心里，也松了口氣。

原來，李薛導演推薦自己來，并不是覺得自己嘴賤又自戀。

而是看中了自己會織毛衣。

紀天兩手翻飛，稔熟的技巧，讓瞎子都能看明白。

一邊心里盤算：

嗯？

不對啊？

李薛導演，是怎么知道，自己會織毛衣的？